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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原》的话剧改编研究

时间:2023/11/9 作者: 参花(下) 热度: 18334
◎韩沛

  《白鹿原》是中国当代文学的经典作品,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因此自诞生以来便被改编为电影、电视剧、话剧等各种不同的艺术形式。本文以2022 话剧版《白鹿原》为例,尝试通过话剧这一表现形式分析话剧《白鹿原》对经典文本的重构与复现。本文首先分析话剧《白鹿原》重构经典文本的叙事手法,其次分析演员的表演与舞美的设计是如何展现话剧美学的特点,最后提出话剧版《白鹿原》的得失所在。

一、情节的凝练与重构

陈忠实曾指出他创作白鹿原的目的:“我和当代所有作家一样,也是想通过自己的笔画出这个民族的灵魂。”[1]对于这样一部厚重且影响深远的长篇巨著,改编成适合舞台演出的话剧作品显然并非易事。小说《白鹿原》将故事背景设置在陕西关中地区白鹿原白鹿村,通过多种叙事手法,在清末民初到解放战争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跨度中,通过不同人物的多维视角展现白鹿两家数代人的家族纷争与变化。在故事的发展与情节的讲述过程中,《白鹿原》构建了一个整体自足、饱满丰富的世界,展现了孕育在陕北平原中中华民族传统的人文内涵与美学价值。同时,《白鹿原》也通过细腻的笔墨,丰富的情感,紧凑密集的故事情节向读者呈现出一幅恢宏壮阔的现实主义图景。

  面对这样一部民族史诗,话剧《白鹿原》必须也确实做到了对小说原著的尊重。孟冰曾表示:“话剧剧本是有舞台时空局限的,因此它无法将每一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从头道来,只能选取最能打动人的片段。”[2]基于这种理念,创作者们在改编的过程中将开放式的小说线索进行浓缩与集中处理,尽可能地还原小说的真实面貌。但同时话剧《白鹿原》也考虑到两种表现方式的差异,将小说中最重要的几个情节进行了删减与重构。因此,虽然话剧《白鹿原》相对于原著篇幅简短了许多,但表现力更加强烈与集中。

  话剧《白鹿原》以白鹿两家的命运纠葛为主线,以白鹿两家的“换地事件”为切入点作为全剧的开篇。此后以小说中主要人物的矛盾冲突为线索,比如:“巧取风水地”“孝子为匪”“兄弟反目”这几个矛盾冲突激烈的情节作为主要结构,每条线索又各自发展相互串联,在故事的结尾实现传统与现实的矛盾激化,每个人都走向了宿命的尽头。创作者们通过将原著的主要矛盾重构在146 分钟的话剧舞台之上,成功地复现出原著的故事脉络与情节冲突。

二、人物形象的舞台构建

话剧作为一种舞台艺术,最重要的便是舞台上演员的表演。话剧《白鹿原》之所以能够取得众多小说读者的热烈反响,最重要的原因便是舞台上优秀演员们高度地复现出小说中那一个个复杂且充满魅力的角色。

  小说《白鹿原》长达五十多万字,在浩瀚的文字中塑造出多个丰满的人物形象并非易事,而话剧演出的时长为146 分钟,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将书中形色各异的人物形象完美地展现在舞台上更是一件难事,而2022 版《白鹿原》却在如此紧凑的故事节奏中,凭借着演员精湛的表演,贴合故事进展的舞美设计,以及原著小说深入人心的优势,成功地塑造了白嘉轩、鹿子霖、田小娥、朱先生等关键人物的形象,出色地完成了这项看似不可能的挑战。

  “不管他文化修养多高,我主要是要把握住他精神世界里的东西,心理世界里的东西,只要我把握住了这个人物的这一点,我写这个人物就获得了自由!”[3]陈忠实在写作《白鹿原》时秉持着这样一种信念,所以他笔下的人物无论是传统观念化身的朱先生,还是追求合理爱情婚姻的田小娥,抑或是受新思想影响的进步女青年白灵,都是那么地鲜活动人。

  朱先生是《白鹿原》中理想化的形象,“这个人物是我们传统文化的一个载体,他是白鹿原家族社会里的一个精神领袖,他也是我们这个民族传统文化传承了几千年的一个传人,是我们民族历史上最优秀的一个知识分子的代表。”[4]虽然朱先生这一近乎理想化的人物形象在话剧有限的篇幅中显得有些单薄,缺少了作为一位现实人物的真实感,但其形象依托原著已经成为传统文化的符号象征,观众仍然能在心里复现出这一人物的完整形象。

  白嘉轩是朱先生精神的实践者,不同于朱先生那种近乎“神化”的形象,在白嘉轩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种种真实的情感。白嘉轩在该剧中是绝对的主角,也是整部剧用来传递原著精神思想的重要角色。为了更好地在舞台上表现出白嘉轩这一角色,编导在一开始便通过“巧取风水地”的环节展现出白嘉轩是既传统又复杂的人物形象,之后又通过与鹿子霖的“对骂”强化这一形象的特点。而在强收军粮的桥段,配合着越来越密集的锣鼓声,白嘉轩改变了他原本的坚持,人物性格发生了变化,这一声声密集的锣响不仅惊醒了剧中白嘉轩的内心,也牵动着观众与剧中角色一同思考。“锣声一响,惊醒剧中人的同时也在惊醒受众,将受众与演员巧妙连接,在剧作的主旨内涵中审视自己的道德标准、行为准则以及人性的善与恶。”[5]

  田小娥一出场,便通过台词设计展现出角色身上的叛逆特质,她高声说到自己的娥是嫦娥奔月的娥,而非飞蛾扑火的蛾。仅仅两句台词便将田小娥这一角色对美好爱情的向往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同样,“飞蛾扑火”也预示了田小娥不幸的结局。田小娥与深爱的黑娃在一起时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搭配舞台上柔和的灯光,完美地展现出田小娥对爱情的渴望,而当其深陷命运的漩涡,成为争权夺势的棋子时,角色的悲剧性令观众动容。话剧舞台上的田小娥淡化了原著中的负面标签,而田小娥对白孝文的忏悔也让角色的行为更加合乎逻辑。相较于小说,话剧舞台上的田小娥更具有能动性,这种处理更凸显了田小娥复杂的命运和丰富的情感纠葛。与此同时,在田小娥的遭遇中也可以体现出原著对白嘉轩与朱先生这两位人物的反思,在这两位身上不仅有着传统道德理念中最优秀最宝贵的精神,也同样附着着在那个时代中显得不合理的传统观念。

  白灵、白孝文、鹿兆鹏、鹿兆海等人的人物形象也通过不同的典型事件钩织塑造得贴合原著人物形象。当白灵站在兆鹏兆海两兄弟面前流下了痛苦的泪水,这位受时代浪潮影响的现代化女性便贴合了观众心中原著里的人物形象。而当白灵与田小娥这两人的结局——一个时代悲剧、一个文化悲剧展现在观众面前时,也更能引导观众去重新思考原著中的文化内涵。

三、戏剧美学下的舞台呈现

为了使故事流畅发展,人物的塑造更加贴合文本内涵,舞美设计中的视听符号进行了原生态的呈现,真实饱满地将人物形象与陕北平原的真实环境呈现在了观众的面前。

(一)方言的使用

在剧中,具有浓重陕北特色的老腔和秦腔的穿插与陕北方言的运用在舞台演出中起着重要的作用。“秦腔一般表演自然、质朴简单、贴近生活,在粗犷中表达铿锵的情感。话剧中多采用苦音腔进行演唱,苦音腔演唱时越是激烈高亢或悲凉深沉,越是能够反映悲愤无奈、痛苦挣扎的复杂情感。”[6]话剧《白鹿原》巧妙地将唱腔与人物对白以及故事发展相结合,对舞台表演起到了补充说明与烘托氛围的效果。开幕便是老腔秦腔演员们粗犷高昂的演唱:“娃娃一片片,都在塬上转。”搭配具有浓重陕北特色的黄土地布景,将故事发生地的那一片凄凉壮美的原生态场景表现出来,使得观众走进那一片充满生命力和律动的黄土地。伴随着舞台上戏剧冲突的不断激化,唱腔也随之愈发高昂,演员情感的抒发与恰到好处的唱腔融合在一起,直达观众的内心。比如在第一次“农协”失败的整治会议后,田小娥遭到了田福贤的报复,后景处响起了“没来由犯王法横遭刑宪”,该唱词出自秦腔《窦娥冤》,似乎是借窦娥之口,道出田小娥对命运无常的控诉,再经由经典秦腔的唱词来展现角色的情绪变化。相较于之前版本的话剧《白鹿原》,在2022 年版的演出过程中,方言的使用使得表演更具有陕北气息。

  通过秦腔老腔渲染出文学作品中悲壮凄凉的氛围,无疑能够呈现出更好的舞台演出效果,更能让观众沉浸在演出的氛围之中,从而将舞台演出与观众内心中苍凉凄美的白鹿原场景相结合。

(二)舞台道具的统一

在舞台道具的使用方面,话剧《白鹿原》显得相当克制,采用了一幕到底的舞台布置:凹凸不平的陕北平原土坡、枯树残垣、窑洞土炕。而剧中本应出现的祠堂、书院、会场等场景并没有采用相应的布景,而是将一切故事都放在这一简单却充满陕北原生态特色的黄土地上进行演出。摒弃了精美复杂的场景设置,简单却充满氛围的布景反而更能使观众融入演出的情境之中。将书中的不同场景都替换为这一充满陕北气息的黄土坡,更能让现场的观众联想代入自己心中设想的白鹿原上的不同景色。

  2022 版的《白鹿原》与2006 版有一处较大的差异,便是演员服装与灯光的运用。或许是为了配合新媒体方面的全网4K 超清直播,因此在2022 版的演出中,整场剧目的灯光都比较明亮,好处是在高清摄影机下网络观众可以更清晰地欣赏到舞台上的每一个细节,抓住演员表演过程中每一个微表情的细腻变化,但相对于2006 版明暗对比明显的灯光运用,此版在氛围的营造上便略有不及。其次是演员的服装穿着有些过于整洁干净,对于在白鹿原上以务农为生的农民群众来说,如此整洁的“新衣”难免让部分老年观众难以产生情感共鸣。

四、话剧舞台呈现的得与失

话剧相对文学作品来说更能直观清晰地将人物形象与故事冲突展现在观众面前,通过视听的结合带给观众更强烈的情感冲击。而对于话剧《白鹿原》这部作品来说,创作者充分发挥了话剧的视听优势,将小说中一个个具有代表性的经典场景搬上舞台,呈现出接连不断的戏剧冲突,试图展现出小说里的中华文化精神,还展现出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交织的时代下培养出的不同人格,从而进一步的探寻传统民族文化的命运与民族的历史命运。

  不断上演的戏剧冲突搭配视听结合营造的氛围,话剧《白鹿原》成功地复现出小说中的情节与主题。话剧开场由白嘉轩“巧夺风水地”作为切入点直接入戏,在戏剧冲突里设置了重要的线索,并能与结局时白嘉轩的坦白相呼应,同时最为简洁地引出了白鹿原的背景与人物关系。之后区别于小说通过不同时间与不同人物的相关描写让读者慢慢厘清白鹿原上复杂人物关系与冲突的方法,话剧演出是将其整合在一个个不断上演的具有代表性的戏剧冲突之中的,从而使得整个故事的发展更加紧凑流畅,也使得该剧更具戏剧张力。

  但同时,对于如此紧凑快节奏的演出,不断上场的不同人物以及快速的时间变化使得剧中人物形象的厚度有了一定程度的消减,比如白嘉轩在小说中的狡黠与算计就被削弱了,剧中将白嘉轩身上的仁义忠厚与“挺直的腰杆”放大,使得白嘉轩在历史演变过程中的人物自身的矛盾表现不如原著突出。又如白孝文的转变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而话剧只选取了鹿子霖陷害白孝文的桥段,在观感上使得白孝文的变化有些突兀。白灵与兆鹏兆海之间复杂的情感也只能通过三人的当面摊牌来进行展现。同时,原著中的鹿子霖虽然阴险狡诈,但也具有白鹿原人特有的气质,话剧削弱了鹿子霖在与白嘉轩争斗过程中的戏份,使其更多地变成了陪衬,从而使观众对鹿子霖这一人物被时代命运所裹挟的人生命运的思考削弱了不少。

  总而言之,紧凑的剧情与众多的人物形象,对于没有读过原著的观众来说会很难理解故事中人物形象的变化与冲突的前后起因,从而也难以对整个剧目产生深刻的思考。而对于熟读原著的观众来说,话剧《白鹿原》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观众可以清晰地了解每场演出的前因后果与人物之间的复杂矛盾,而精彩的舞台画面又能与观众心中的场景相结合,以原著为依托的观众结合演出的呈现能产生更加深刻的理解与思考。

五、结语

陈忠实先生曾说白鹿原就是一个鏊子,笔者认为话剧与小说也正如一个鏊子的两面,身为话剧的这一面运用自身的特点完成了对小说那一面的复现与重构。但话剧与小说终归是两种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话剧《白鹿原》将五十多万字的文字内容浓缩成了146 分钟的舞台演出,这必然会在突出小说中部分主题的同时舍弃一部分内容与情节。而《白鹿原》作为经典文学作品此后也必定会有更多全新版本的改编与创造,不断向观众呈现话剧美学视野下更丰富的舞台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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