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头

　　不要喧哗，云朵正在水中开花

　　我去舀一瓢水来，喂饱啼哭的孩子

　　芙蓉、交粮口、小水岸、极乐

　　这些依山傍水的村子

　　想象得出当年取名时的情景

　　一定和现在一样

　　山花烂漫，五谷丰登

　　鱼语

　　一群栖息的白鹭

　　相互梳理着羽毛

　　青砖马头墙房子里唱湘昆的人

　　似曾相识

　　哐当当的观光小火车

　　带着方言在两岸徜徉

　　不需要蚂蚁指路

　　与河流平行的游道是故乡

　　鱼儿亲了亲我，绕过青条石

　　一起走向辽阔

　　落日下的村庄

　　肆意燃烧的白云

　　倾泻在村头的河流

　　无声而至

　　炊烟毫不示弱地升腾

　　呼唤散落四面八方的星子

　　暮归的牛儿啊

　　驮着我的童年迟迟没有回来

　　落日收尽群山、河流

　　打包交给夜

　　不知道今晚的月亮是否如约到来

　　但“嘎嘎”的夜莺

　　一定会点评摇篮里熟睡的孩子

　　燕归来

　　翻飞的剪刀剪不断春雨的缠绵

　　新枝、绿叶，抑或花蕾

　　如此迫不及待

　　沉寂一冬的往事

　　还需你站在屋檐、电线上

　　慢慢梳理

　　哦，孩子

　　你已风尘仆仆

　　何必再忍受春寒料峭

　　家里的炉火旺着呢

　　不要迷路

　　古道

　　灌木和茅草不离不弃

　　陪伴在四周

　　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隐藏在斑驳的阳光中

　　驿站那么远

　　远得一匹瘦马独饮月光

　　家乡那么近

　　近得我脚步在路上

　　心里却波澜不惊

　　风吹过瓦窑

　　我一直怀疑

　　这平淡无奇的河水下

　　是否睡着父辈的村庄

　　拿一块石头

　　试探突如其来的大水

　　到底有多深

　　河面沉静无声? 偶有白鹭立在河滩

　　不时有鱼儿在水面

　　悄然划开道道波纹

　　烧砖制瓦五百年的父亲睡得那么安宁

　　怀揣祖先传下的布防图

　　下潜，探寻阔别已久的故乡

　　没有传说中的宝藏

　　偶尔摸得深埋淤泥的一些瓦片

　　我随手将它带上岸来

　　阳光亲吻着故土的遗存

　　每次回乡

　　我都要到河边看一看

　　寻找水底的故乡吐出的一串串水泡

　　无声而至的河流

　　细碎的漩涡

　　掩饰不了桀骜不驯的心

　　吹吹打打的村民

　　在两岸迎来送往

　　一年又一年

　　河流环绕村庄

　　微波轻吻着码头

　　蔚蓝的心再怎么打结

　　都会绕到大海

　　尽管陶罐在泥里裸露上身

　　尽管白鹭在一旁低低地飞

　　出水的陶罐

　　退缩的河床如我抬高的发际线

　　一個陶罐裸露在水草中

　　它黝黑的肌肤，挺着大肚皮

　　不知是盛着往日的醪糟、泡菜

　　还是杂粮五谷

　　夕阳下，陶罐一脸局促

　　腹腔里的泥沙却波澜不惊

　　我试图拿一截打了结的麻绳

　　拎起它回家，像拎起

　　乡亲们千年如画的往事

　　作者简介：侯体俊，系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郴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