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洗衣服的时候,顺势把收音机打开。那个DJ的声音很美。像一滴梦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梦呓一般的声音,正低语,十分钟,年华就老去。
突然,我就不能动弹了。洗衣服的手也停了。忍不住,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我分明看见,时光正流逝。
那个天真的少女,几时,变成了洗衣服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呢,几时,已是墓旁青草葳蕤,阻断香尘?
这中间,又隔了多少的十分钟?每一个十分钟,我们都以为,就是现在,我们都以为,这十分钟是属于自己的。可是,几时,这些无数的十分钟,一路轻吟浅唱,纷纷凋落成过往,凝成往事的颜色,缓缓路过我的窗前。只是想问,我是繁华还是沧桑?我是现在还是过去?……
可,我都没有听见。
我只顾执着于手中的凡尘俗事,执着于那些虚妄的思绪。
一不留神,这十分钟,就变成了风,吹走了岁月,也吹走了曾经的花样年华。恍若,有轻寒微溅,恍若,有浅怅暗漫。只剩一枚青苔的记忆,葱笼流年里那些匆忙的背影。
(二)
十分钟,年华就老去。其实,不过,是一个游戏。
一个由15名世界知名导演用十分钟的电影片段去演绎人生的游戏。但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激情过。在这样近似游戏的命题作业下,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毕生的才智。
托鲁奇用“水的故事”,暗喻,生命如水,如水般静静地流淌过。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位偷渡意大利的印度难民。故事里,有两处水的暗示,一次是他刚到意大利姑娘家的印度男子洗澡时,肥皂刚碰到内裤,镜头一转,他和她结婚了;第二次在婚礼的喜庆中,新娘子羊水破了,镜头一转,他们的小孩长大了。这两点也都是生命的重要过程。
不管是温柔的,腼腆的,沉静的,还是激烈的,只要眼眸定格在水处,似乎,就可以望见人的一生。
水,表面看起来,恬静而无声无息,但水下的暗流却是永不停息。不觉中,人生已经过去许多年,而回头照见的,不过是,被自己走得太快而拉下的灵魂。
正如,马克•;奥里利乌斯那句被放在片首的话,“时间是一切物体不可抵挡的洪流,事物一映入眼帘仅为了依次被冲走。”
(三)
迈克尔。雷德福的“沉溺于星”,用科幻的角度去思考人的最远处。让人,那么无奈而哀伤。
宇航员拾起地上物品的一瞬,仪表显示飞行器已经过许多光年。
一直有等待,一直有牵盼。你去哪里了呢?这样的问,地老天荒。
宇航员从太空回到地面,他回家看望他的孩子。一切已经不若当初。
当躺在椅子上垂暮的老人对着年轻的他吃力地说出:爸爸,我爱你。滑稽得让我们想笑,泪,却刹那渗出。
看着年迈的孩子,他放下那块从外星球上拿回来送给儿子的礼物——一块石头,静静地离开。
大桥上,他孤独地走着,他又终将是一个人。
那只温柔的手,最终把他最亲爱的孩子的照片,永远地留在了在那个灰色的星球。停住脚步,背影却已消失不见,在微尘里,依稀,阳光闪烁。却,只有那片土地上,只剩下静候。
天上方一日,地上已百年。虽然,我们明知道是科幻。可是,在那刻,十分钟,就是一生。冻结时间的冰冷,蜿蜒蔓延,溢聚空间的凄清。怎不让我们唏嘘?
(四)
伊利。曼佐的《一瞬间》,用那么平常一个镜头,就望尽了人的一生。方才,风华正茂,转眼,白发满头。
午后、果园里,一切都是那么慵懒。时光,似乎,停止了脚步。渐渐入眠。
果园里的老人躺在树下,昏昏欲睡,镜头里满是丰收的颜色。而他的幻觉里有些泛黄但精致的黑白电影片断。
“十分钟,仅仅是短暂的片刻”,这片刻应该是美好的,你可以用它来畅想未来。但对于老人。回忆,则是最美的时刻。老人开始回顾爱情,在越来越多的泛黄记忆的影像里,我们这才发现他是一个老去了的电影明星。
拿着球拍,蹬着单车的青春女孩从果园外掠过,老人羡慕地注视着,惊鸿一瞥间,他被栏杆铁丝挂了一下。熟透了的苹果从树上坠下,打到了他的头。
“十分钟,我们的生命并不更为漫长”……
一个人的一生,不论曾经多么辉煌,多么骄傲,也不论多么的艰难,多么的落魄。其实,只需,十分钟。十分钟,就可以将高贵的人生、贫贱的人生、孤独的人生,回忆个遍。在上帝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
(五)
……
不管是时钟,刚出生的婴儿,老人的回忆,经历了时光交错的宇航员,还是迷幻中飞奔的十分钟,一个蚊子的视角,还是死亡的十分钟……十分钟,十分钟,岁月走失,十分钟,年华就渐渐老去。
他们用十分钟,不过是,阐释了时光这个名词。
十分钟,在屏幕上,就可以是一生,甚至是一个朝代,甚至是地球从混沌到花繁叶茂,甚至从这个星球到那个星球,甚至整个宇宙,太空的出现到毁灭。
但于我们每一个人,十分钟,却可能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十分钟,足已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十分钟,足已让微笑象花儿一般开放。
十分钟,足已从一个灵魂抵达另一个灵魂。
十分钟,也足已让那些声音透过空间,穿越时间的场景,轻轻的传进我的耳朵。激起一汪畅想。
十分钟……
想到这儿,我莞尔。
虽然,十分钟,年华就老去。但正如德国导演文德斯的《距离托那12英里》的里透露的主题,我们在路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
所以,这世界才更美丽。因为,你永远不明白,渐渐老去也是怎样一种美丽呵。
(六)
收音机里,依然是那个年轻的声音。似乎,可以看见,那青春的脸庞,洋溢着热情,有种逼人的美丽。隐隐,有些婉约的衬景,蔷薇般的神情款款曼妙。
声音仍在继续。犹如,春意漫过整个秋天。
我开始用力地洗衣服。带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
因为,至少,这十分钟,是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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