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书法艺术历史进程中,草书是一门独立的艺术。草书是最有想象力,最能发挥个人情感的书体,其艺术性在诸多书体中是最高的。它既有准确的草法,又有最大限度的随意性,书写简易、便捷、灵活,能最大限度地表达人的性情。本文对草书的发展以及创作进行分析,以期为草书创作者提供借鉴。
在中国艺术历史进程中,书法能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草书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唐人张怀瓘在《书论》中有这样一段话:“子敬之法,非草非行,草又处其中间,无籍因循,情驰神纵,超远优游。临事制宜,从意适便。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 。”从这段书论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作者对草书的描述已经脱离了一般意义上的对书法审美的要求,而是将其列入大自然的审美之中。也可以这样说,草书是最有想象力,最能發挥个人情感的书体,其艺术性在诸多书体中是最高的,既有准确的草法,又有最大限度的简易、便捷和随意性。从逸笔草到酣畅淋漓,从云烟满纸到翰逸神飞,在诸多书体中,草书始终扮演着最富激情,最拥有表现欲望,最能打动人心,最富有渲染气氛的独特角色。草书确实是书法艺术的极致,特别是狂草书,构图变化多端,点画随机生发,虚实相生,黑白对比,线条流畅,节奏抑扬顿挫,触发于心而显现于纸。草书是非实用的一种书体,崔瑗的《草书势》、东汉赵壹的《非草书》是对草书功能的最初阐述。草书是专业,一开始人们就不以实用为主要功能,主要作用是艺术创作。草书在各种书体中,其艺术元素最多,创作难度最大,它能给创作者带来自由发挥的空间,它是技法与性情相结合的书写。
二、草书的产生以及发展
草书的产生,许慎以为“汉兴有草书”,赵壹则言“起于秦末”。这就说明作为一种书体,草书在秦末汉初已随篆书和隶书的发展,逐渐形成一定的书写规则。从西汉早期简帛上的字里可见其书写特点,如偏旁简化和连带现象,这说明草书从汉初到西汉后期已经基本成熟。这种成熟的字体,由秦汉的篆书和隶书简化而来,是点画连带,但每个字是独立的,而字的笔势、气息较隶书贯通,易于书写,应是日常所用的书体,这种书体被后世称为“章草”。崔瑗在《草书势》中写道:“书契之兴,使自颉皇。写彼鸟迹,已定文章,爰暨末叶,典籍弥繁。时之多僻,政之多权,官事荒芜,剿其墨翰;惟多佐隶,旧字是删。草书之法,盖又简略,应时谕指,用于卒迫。兼功并用,爱日省力;任俭之变,岂必古式。观其法象,俯抑有仪;方不中矩,园不中规。抑左扬右,望之若崎,发布钟居,远不复归。竦企鸟跱,志在飞移;狡兽暴骇,将奔来驰。或黝余驻,状士连珠,绝而不离;畜怒怫郁,放逸生奇。或凌邃惴粟,若据高高临危;旁点邪附,似蜩螗挶枝。绝笔收势,余拒纠结,若杜伯揵毒,看隙缘峨,媵蛇赴穴,头没尾垂。是故远而望之,摧焉若阻岑崩崖;就而察之,一画不可以移。杠微要妙,临时从宜。略举大较,仿佛若斯。”这段文字前段叙述了章草书体产生的原因及过程,后半段则写了章草书的特征。崔瑗由颉皇鸟迹、佐隶删旧字到章法又到简略,言明了这种字体的演变过程,后半段文字以物象来形容章草书的点画、结体、章法等特征,对其艺术特性做了深入阐述。
这种从表象到内涵的探索,从物象到物理的转化,由规矩书写转入多变书写,使草书从实用逐渐升华为艺术。这种变化到东汉末年张芝时期达到极致。相传《淳化阁帖》中的《冠军帖》是张芝所书。这种书体笔势纵横,点画映带,气息贯通,字形大开大合,参差有序。可以佐证张芝草书在形势上已逐渐脱离章草之拘促。赵壹在《非草书》中写道:“凡人各殊气血,异筋骨,心有疏密,手有巧拙,在心与手,可强为哉?若人颜有美丑,岂可学以相若耶?昔西施心疹,捧胸而颦,众愚效之,只增其丑;赵女善舞,行步媚蛊,学者弗获,失节匍匐;夫杜、崔、张芝,皆有超俗绝世之才,博学于暇,游乎于斯,后世慕焉。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长黑;虽处众座,不遑谈戏,展纸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鳃出血,犹不休辍。然其为字,无益于工拙,亦故效颦者之增丑,学步者之失节也。且草书之人,盖伎艺之细者耳。乡邑不宜此较能,朝庭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讲事试,四科不以此求备,征聘不问此意,考绩不课此字。善既不达于政,而拙无损于治,推斯言之,岂不细哉?”
魏晋时期草书已经完全成熟,不仅大家林立,而且产生了众多堪为后世能法则的名帖,成为中国书法史上草书的高峰。最为有代表性的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世人称为“二王”。他们将草书的意趣与书风做到完美结合,笔随意走,跌宕起伏,点画映带完全人性化,又都造乎自然。魏晋时期崇尚书“风骨”,他们的草书对这种时代风骨做到准确表达。在书法语言上,如用笔、结体、章法等基本法度也越发精熟。
王献之是王羲之的第七子,人称“大令”,幼学父书,次学张芝。其书法笔势偏于放纵,遂成一家之法,与父王羲之齐名。梁武帝在《古今书人优劣评》中称王献之书觉众超群,无人可及,如河朔少年皆悉充悦,举体沓拖而不可耐。唐代张怀瓘《书断》称他的行草书:“兴合如孤峰回绝,迥出天外,其峻峭不可量也。而其雄武神纵,灵姿秀出,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或大鹏转风。长鲸喷浪,悬崖坠石,惊殿遗光,察其所由,则意逸乎笔,未见其止,盖欲夺龙神之飞动,掩钟、张之神气。”王献之草书之雄放之气势超过其父王羲之,但骨气、韵致稍差。转折、映带、章法布局不如王羲之那样雅逸自然。
唐代杰出者有孙过庭、贺知章、张旭、怀素,宋代杰出者有黄山谷。张旭和怀素创立了“狂草”,世称“颠张醉素”。张旭好饮酒,每饮至大醉时挥笔作草,他挥笔书写时大喊大叫,完全是心驰神往的一种忘我状态。他曾言:“书法妙在执笔,令其圆畅;勿使拘挛,其次识法,须口传心授,勿使无度,首在笔法,其次在布置,不慢不越,巧使合宜;其次变通适怀,纵合规矩;其次笔法精准,王者备矣,然后能齐古人。”
明清草书的基调是浪漫狂放的风格,涌现出黄道周、倪元璐、傅山、王铎等大家,一时群星灿烂,这些书法大家都是硕儒节士,故而笔下情胜于法。徐渭是性情中人,性格豪放,一生不得志,但他对草书理解却很深刻,而且一扫当时颓风,大笔如椽,酣畅淋漓,他是将情感与法度融合得很出色的草书大家。王铎是明清时期一位有创新精神的书法大家,他在巨幛大幅立轴上竭尽全力以浪漫主义手法来展现自己的质实、奇创、大美的审美情怀。王铎也成为书法史上驾驭章法形式、墨法构成的典范。
三、笔法、章法、墨法、情感是草书创作的重要元素
作草先要识得草字,用笔须知草法,而在书法创作中将情感和技法和谐相融,对草书创作成败具有重要意义。草书虽然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创造,但是草书在法度上又是最严谨的,无论怎么放纵,怎么夸张,都要在法则的范围内发挥,不管有怎样的审美取向,在字法上都要严谨,一折一转,都有约定俗成的法则。由于草书的特殊性,其对基本技法熟练程度的要求非常高。首先,创作表现过程是“一锤定音”,一次成型,一笔下去,再无改动的可能。其次,草书创作是在快速使转中进行的,特别是狂草,笔锋落纸,点画、使转都是在连续不断的运动中完成的,极少有思考的余地。快速时往往是在潜意识和凭感觉中进行的,笔锋的运动不允许意识活动有自我驾驭余地,因此要求有熟练的技法。只有具备了烂熟于心的技法,才能保证草书创作的成功,才能做到随心所欲不逾矩,才能达到“心手双畅”的境界。写草书应先识草法,首先要有坚实的书法基础,当然,其他书体创作也需要基础。所谓坚实的书法基础,是指创作前要有一个识草书、掌握共性的基本过程。刚开始临写草书,应选择共性较强的孙过庭《书谱》、王羲之《十七帖》、怀素《小草千字文》入手为好。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学习,草法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其次是笔法的应用和发挥。《书谱》里面有两句话:“真亏点画,犹可以记文,草乖使转,不能成字。”意思是说真书甚至少了点画,也能认识,草书在用笔时使转方向掌握得不好,就使人不识或成错字。
草书的用笔特点,概括地说就是丰富而有变化,流畅而有节奏,草书的用笔,无清规戒律,可以包罗万象,可以包括一切书体的笔法,用笔单一是草书表现的萎缩。草书的用笔除使转动作,空间的舒展,还有用笔的提按、扭挫、轻重。这丰富而多变的用笔动作随章法的需要,随意念交叉进行。节奏当然是草书的灵魂,偶尔得之的“巧笔”,自然而然的“奇笔”,兴之所至的“险笔”,均属草書的神来之笔。神来之笔不是刻意追求的,刻意追求只能适得其反。草书的神来之笔是建立在纯熟的技法和深厚的功力之上的。草书的用笔就是要方笔、圆笔、尖笔互用,中锋、侧锋并举,露锋、藏锋、顺锋、逆锋,提笔、按笔、顿笔、挫笔,无不鬼使神差,兼而有之。草书的用笔,古人还有精辟的论述:
“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孙过庭《书谱》)
“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一起一倒,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姜夔《续书谱》)
“草书尤垂筋节,若笔无转换,一直溜下,则筋节之矣,虽气脉雅尚绵亘,然总须使前笔有结,后笔有起,明续暗断,斯非浪作。”(刘熙载《艺概》)
古人这些生动精辟的论述,为我们研究草书提供了宝贵经验。
草书的章法,从章法构成上来说,没有不好的笔画,只有不好的组合。尽管识得草法,将个体的点画写得到位准确,但不会对整体的把握组合,也写不出精彩出神的作品。一个出色的书家,须在书理的统领下,将点线有序地组合,或是点的组合,或是线的组合。草书结字实际上就是将约定俗成的草书符号有效、合理组合的一种规律,违背了这一规则,任情由性,大圆小圈地书写是不行的。草法的规律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的书家有不同的笔法习惯与风格,在不破坏笔法原则、草法原则的前提下,允许草书进行适当的创造与变化,或者像捏泥巴一样,随意造型,可长、可圆、可扁,好的组合应是有开合,有疏密,有轻重,有节奏的,最接近平均分割。
写草书还须富有性情、激情,简而言之,要有浪漫的气质。到了唐代,书法艺术全面成熟,草书的发展越来越重视抒情性了,孙过庭提出了“达其性情,形其哀乐”说,张怀璀也在《书断》中强调书法艺术的情感因素,主张要发自内心地去创作。张旭、怀素的狂草在充分掌握古法的基础上,在强烈的情感震撼中,在形式技巧烂熟于胸的前提下,开辟了狂草的艺术天地。宋代黄山谷认识到王羲之草书法则的典范意义,又发现张旭、怀素在即兴挥洒中的时间和空间的心理效应,也在王羲之、张旭、怀素的法书上取其适合己意的书法语言。
四、线质、创作心境决定着作品的高低
帖学用笔重点线两端,提按顿挫,中断则一掠而过,这样写出来的点画流利典雅,适合小字。宋代开始出现了挂幅作品,挂幅作品字形变大,点画变长,长线条如果一掠而过,就会出现线条中怯,“漂、浮、滑、弱”的缺点。王羲之《笔势论》道:“穷研篆籀,功省而易成,纂集精易,形彰而势显。”篆书对中锋用笔要求极高,线条力感以厚实、古拙为上,得其凝重古质,对学草书来讲,就如同“氧气”,积蓄能量。卫夫人《笔阵图》道:“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如多肉微骨,无力无骨既无精神,为病单薄乏力之线。”《草绝百韵歌》中道:“草圣最为难,龙蛇竟笔端,毫厘虽欲辨,体势更需完。”意思是说要完成一件精美的草书作品是非常不易的。除了有流畅的使转,还要有精美的点画,通过点画使作品达到完美。草书的线首先要“圆”“厚”,就是古人讲的要有篆籀气。而且这个势要有拉满弓的感觉,内力含在里面,拉满弓的感觉是非常强的,也就是说草书线条里面要有筋骨血肉,有了筋骨血肉,草书线条才能凝重古质,刚柔相济。《东坡集》论书:“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缺一不可为书,高质量的线条应是流畅而存骨力,富有弹性,富有态势,要有一种涩畅、圆浑之感。”
在草书创作中,尤其是大草和狂草,心情必须调动起来,必须充满激情,才能达到一种忘乎所以的境界,笔才能达其性情。
五、结语
书法是点线的艺术,情感的宣泄给草书起供了广阔而自由的发挥空间。学习书法既要熟练掌握古法,又要破坏古法。草书创作要在熟练掌握草书基本方法的前提下,根据个人的喜好,对艺术的理解,追求随性而发,将理、法、意、情这些对立的书法元素,在创作欲望的驱使下,和谐地表现出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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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林景辉.我的草书创作观[J].中国书法,2019,346(02):76-77.
[3]张剑.探析草书艺术创作的重点和难点[J].大观:论坛,2018(9):2.
(作者简介:刘明明,男,本科,武山县文化馆,馆员,研究方向:书法)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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