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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了的一生

时间:2007/11/21 作者: 曾经沧海 热度: 88224

  小翠夜晚睡不好觉,腿肚子又浮肿了。有次赶集头晕倒在路上,被好心的人送回家。她叨唠着:“哎!要是我年轻时,就出门挣钱。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养了你们这群兔崽子。养了一辈人,还要养两辈人。”女儿们的娃娃们闹的满脑嗡嗡响,头都快爆炸了。她躺在床上,像做烧饼似的翻来翻去。她又恨了,“他娘的,人老了都是罪。”她又向往年轻岁月,那时的女强人……
  
  一、哥哥灰色的爱情
  
  记得七岁时,爹挑着担子晃来晃去。后面跟着娘、大姐和二哥,她坐筐里荡悠的睡着了。醒来时,天黑了一家人就挤在土坑洼处。爹用衣服为他们盖着,爬在上面。寒风呼呼地刮,他们并没有睡。冷的嘶嘶的嚷着,就这样跨过黄河。大概走了四十四天,到了河弯处刘村。走远了走累了,那个生活着祖祖辈辈的故乡被舍弃了。来到新的地方,似乎又重生了一次,这里的人谁也不晓得我爹是地主。”小翠爹老王想。就这样安家住宅了,第一要办的事,他要买点好烟带着好酒去看望村长。村长的不理不睬和白眼都无所谓,毕竟同意了他的请求。然后,大妞十八了该找个婆家。于是,他为女儿做主嫁了老刘的五儿。老刘家一穷二白出身好,兄弟多爷们不少。即使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运动,也不会让他的女儿受到伤害。虽是外乡人,老王左右逢源各处讨好。日子过的相对平静,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儿子红旗成了英俊的小伙子,一米八的个头。与父母的相貌平常迥然相异,别人都说:“杂种吧!野草窝里能长出了好庄稼吗?”
  
  河流静静的流淌着,刘村也不吭一声的躺在那里。突然被一群唧唧咋咋的知青打破了平静,城里的人就是不同。干净的衬衣,整齐的裤子。全村人才感觉寒碜和酸气,她们唱着:“捎个心儿到北京,知识青年想念亲人毛主席。”这些从来没有的东西,闹的村里老少都好奇起来。他们格外尊重那些激情满怀的青年,听说都是京城里高干子弟。红旗有次划着小船,“过来,来啊!请把我们送到那岸吧!我想摘那边的野花。”他朝清脆的声音看去,两个花般的少女呵呵的笑着。红旗驾着船的迅速飘来,夕阳的余辉铺撒着河面。红旗在红光下,显的更加挺拔如一面鲜艳的红色大旗招摇。高雅和同伴坐在小船上,只觉轻轻的穿梭过宽阔水面,浆哗哗地划着。近距离,才发现划船人是个青年。一身土气的灰衣服说,哎!你们到那干啥,那没有好玩的啊!““那边的花开的艳啊!没想到,穷乡僻壤开着多么清纯的百合。”……红旗扭头打量银铃般笑声的高雅,秀丽的脸庞黑油油的头发。胸脯突起的肉团团,骄傲地昂仰着。高雅害羞的低下头,右手拉着同伴的衣角。“看,看啥?没见过女孩吗?”旁边的女同志不平的说。
  
  高雅回去后,躺在床铺上辗转复去。那个灰色的男孩,一张稚气的脸对她笑,笑的那么讨人喜欢。“哎!你叫什么名字啊!”高雅在集体宿舍幸福的说着梦呓。从那天后,她开始注意那个曾经令她窘迫的男孩。原来他叫王红旗,是外来户人的儿子。他的妹妹小翠,与哥哥很难找到共同点。瘦小的身躯酒糟鼻、突出的大门牙,看起来令人不是太舒服。有次高雅,偷偷送她一只彩色铅笔和精致的文具盒。这对小翠来说,是件天下最幸福的事。拿着漂亮的赠品回到家,开始炫耀起来。“哥,看看知青姐姐送给我的,好看吧!”“谁会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是不是偷的。”“哥,你说啥呢?我敢偷吗?要不你去问问那位姐姐。“红旗拉着妹妹,走到女知青的住处停下了脚步说:“我在这等你,你把她喊来。要是你偷的,回去打死你!”白色的上衣走过来,“哦!呵呵!”红旗感觉有点熟悉,两个肥大的怪物又向他朝来,又他妈的像是示威或挑衅。他知道前几天,看的人家不好意思。这次他低头脸红的像老公鸡的红冠,“是你啊!我想问问你。王小翠的文具盒是你送的吗?……
  
  从那以后,小翠成了他们忠实的信鸽。不知疲倦的传着两颗年轻的心灵,和那灰色年代炽烈的爱。哥哥又写好了信,她悄悄地送去了。同学们走完了独木桥,调皮的小东扯掉了木板。搞的小翠落到河里。他们在那边扮鬼脸,小翠胡乱地扒着污泥和杂草说:“大哥、大姐们让我过去吧!”“你得了吧!我们还没你大呢?不知道哪地方的人,赖在我们这。快滚蛋吧!”……最后小翠大哭,还是没人理。“你们干啥,凭啥欺负人。”高雅向那些调皮的孩子走去。孩子们一哄而散,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高雅拉小翠上岸。“别哭了,回家换件衣服。”高雅扯着红旗的妹妹,像位大嫂疼爱小姑子。“请坐,请坐。红旗,看看谁来了。”小翠她娘兴奋地嚷着。“来,来。坐,坐。”红旗急促的说着,光着脚跑出来。“闺女,别哭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哭了,明天上学去早点吧!再说了上学也不学啥东西,老师们都在受教育。”小翠她娘说。该吃饭了,一家人说什么也不让高雅走。红旗娘拿出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来招待。吃过晚饭后,一对情人在河边月光下散步。“你知道安娜卡列尼娜吗?一个不幸的女人,悲惨的命运!……”“什么尼娜啊!没听过,是中国人吗?”“不是啊!苏联伟大的作家托尔斯泰作品中的女主人公……”高雅搂着红旗宽阔的肩膀,那对鼓鼓的肉团团在他胸脯跳动着。红旗激动的手颤巍巍的抚摩,女人的秘密就在于肉体。乘着月光他们走完了少男少女的日子,红旗只感到毛茸茸的阴毛,就他妈的焉了。匆匆了事,他们做爱的地方成了永久亲密的场合,互相发誓保密。
  
  村里来了炸爆米花的,其他孩子们纷纷围上去。小翠也想吃,只是担心说出来被爹骂。嘭!一锅香甜的爆米花出来了,仿佛看到伙伴们正在大把往嘴里塞。下意识地口水流湿了衣襟,跑出家就朝向围者一圈的人群。挤不进去,就在外边捡。突然几只脚踩下去,几个饱满绽放的米花被踩瘪了。看着心爱的爆米花吃不到,她流着泪走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们都不和她玩呢?她渴望朋友和新衣,这些对她来说不可能。自卑、孤独,与童年形影不离。
  
  拨乱反正后,知青们在返城风下纷纷回到城市里。高雅也面临着选择何去何从,因此与红旗吵过几次。红旗二十五的人了,婚姻大事迫在眉睫。老王更加担忧了,他从开始就怀疑红旗和高雅的爱情。我们是什么东西,攀不上高枝的凤凰。仅一个月,高雅先后收到六封家书。爸妈都催女儿快点回来,可她唯一舍不下的是恋爱六年的人。宽广的马路、洁净的理发店和飘满肉香的城市,朝高雅热情挥动着双手、向她召唤!后来一对恋人恶吵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就在他们第一次做爱的地方。“城里的姑娘留不住,分手是早晚的事。”老王想,“癞蛤蟆想永久吃天鹅肉,不可能的事。”眼看儿子成了大龄青年,老王夫妇急的如热锅的蚂蚁。红旗人长的相貌堂堂,全村人都知道。麻烦的是一个外乡人的儿子,竟和城市小姐偷情。所以小伙子都骂:“好女人都被狗干了,真他妈不公平!城市的有钱人的小姐的肉一定特别软,那东西一定很大。”关于他们做爱的事,轰炸了整个村。“城里的小姐就是浪,不要脸、真他妈的丢人!”“你不知道呢?那小姐叫声哼唧哼唧,就像老母猪发情时的嚎叫!”总之,他们犯罪的事搞的家喻户晓、沸沸扬扬。关于此事,高雅差点没被当破鞋作为典型斗争,好像父母是革命家出身,才免于这场灾祸。小孩子们也听说了,好奇的寻觅了那个传说的地方。只见茂密的草丛被压平了一片,仔细的收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遗迹,他们感到很遗憾和奇怪。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纵于找到一屡头发。兴奋、激动,更多是刺激。听说大人们做起那些事来,太爽了。
  
  后来,一家被划为地主成分的姐弟主动倡议换亲。这家原来是土财主,闻名于十里八乡。老财主在一五九八年饿死了,家人在革命运动中都死去了。剩下姐弟俩相依为命,听说那姑娘能干、长相又好。老王毫不迟疑应诺了,压力和烦恼似乎没有了。只是小翠十九岁的女孩,以后要做素不相识人的老婆。虽然娶来了高大苗条的媳妇,别人都说:“啊!外来户,娶了一个好媳妇。真他妈的,便宜都被那小子赚了。”小翠娘心里老不舒服,像亏了女儿什么的似的。在后来的日子,她说话少了。她后来患了乳腺癌,就那么去了另一个世界。小翠得知消息后,大哭了一场。哭的鼻涕流了出来,滑过嘴唇落在衣服上。哽咽的昏了,醒来时母亲的面孔历历再现。“到了你家,要听话多做事少说话。说的话多,得罪的神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二、贫穷的岁月
  
  到新家的第一天,男人是一个壮实黑黝黝的中年人。他们说话很少,只是吃饭时那个陌生的男人给她夹了菜。“别客气,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来,来,多吃点!”吃完饭,那个男人拾掇了一阵。小翠坐在床头,一丝不动地呆着。“累了吧!早点休息。“他随即吹灭了灯,黑黝黝的身影扑来。小翠的心砰砰地跳着,像怀里揣着调皮的兔儿。男人强有力地脱光了小翠的衣服,进行男女之事。小翠没有吭声,忍受有生以来最大疼痛。
  
  与那个男人生活了三天后,才听邻居说:“刘修德,你家的羊跑了。“她才知道丈夫的名字,最深的印象是浓密的扎人的胡须。刘修德心不坏不多说话,就是脾气倔得一头牛也拉不回。平常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要让小翠吃。可是睡在床上,如一匹强壮的狼。每次搞的都很痛苦,性交的苦楚令她难以忍受。她兢兢业业的生活,有了两个女娃。虽然穷,日子过的还行。修德的姐姐有时回娘家,帮帮忙干点活。他爹老王也因尿毒症去世了,大姐小红就像人间蒸发。一次都没来她家,她知道家穷。亲戚们谁会来呢?有次天下起瓢泼大雨,院子散漫着熏人的粪便味还漂着干硬的屎橛子。赵修德检查了出水口,“都打开了啊!怎么有粪便呢?”原来邻居家的粪池坑的出口捅向自己家,他恼怒的堵塞并且大叫:“仁义,你咋弄的,出水口能留我家吗?”你娘的,谁让你堵的。“骂谁呢?凭啥你家的粪便流我家。你不是欺负人吗?”修德不干示弱的说着。“你个熊孩子,活腻了吧!我就是该放,咋的!”最后,两个人打起来。小翠上去揽着男人,被有力的手甩在一边摔个嘴吃泥。修德壮实的身体发挥了水平,打得仁义屁滚尿流。仁义爬起来,“孩子乖,你等着。”边说边跑,一根烟的工夫。仁义和兄弟五人气势汹汹不说二话,围着拳打脚踢。刚开始,他还反击了。最后,修德丧失了还手能力,任他们像皮球踢来踢去。小翠哭着趴在修德身上。他们高兴的踢来踢去,仁义踢的特别卖力。“你妈的,你不是牛吗?”最后,他们踢的皮球越来越重和沉重。仁义感觉不对了,停止了报复。一伙人大大咧咧地走了,小翠号啕大哭扶起他。
  
  改革大潮波涛汹涌,很多村里人去城市赚了大把大把的钱。村里的老孙去捡破烂,听说成了万元户。小翠看着穿破烂衣服的孩子们,一天到晚离不开红薯,甜的嘴里发腻。放着臭屁气,还幸福地打闹着。修德去挖砖窑,回来不说几句话。下雨天,屋里也乒乒叭叭的下起小雨。大女儿十岁了,还没摸进学校的门槛。一次孩子们睡后,小翠说:“孩他大,我想去捡破烂挣点钱。过几年,孩子大了要分开住,不能老少都在一间屋,盖房子要钱啊。”“不行,你在家呆着我去挣钱。”修德不吸烟,也不喝酒,但是人老实,在爷们前混不开。很多年龄相仿的人们,都不爱搭理他。犹如一只脱离队伍的鸟,孤独地飞来飞去。看到老孙盖起了崭新平房,为傻气儿子娶到了娇艳的媳妇。高大的摩托车,横冲直撞。如古代的将军骑上战马,威风凛凛。贫穷、屈辱、孤独,修德感觉如一座座的大山高不可攀、重力千均。听说临村的女人,也到城里弄到了大钱。在贫穷、和轻视中,修德终于允许小翠去拾破烂。
  
  三、掏金的苦楚
  
  来到城市宽敞的街道、高大的建筑、穿梭的汽车以及时尚的饮食男女,令她和同村的平平咋舌。她们问过很多房东,都嫌价格高。于是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在郊区的河岸旁搭帐篷。就这样,解决了住房问题。千里之外的风尘和疲劳折磨得她们,像死猪一样动弹不得。只觉脸和脚,有点痒痛的感觉。红艳艳的太阳露出地平线,万物被披上红色的衣装。一切都是那么娇艳和奢侈,小翠开始了新的生命历程。“哈哈!翠姐,你醒了。你看看你的脸。”平平放肆地大笑。“啊呀!日她娘,蚊子想吃人呢?”小翠抿抿嘴不甘示弱地,“你呢?还笑我!”两个女人胡乱地吃点东西,开始了梦寐以求的城市的日子。平平在后拉着车子,她跑在前面寻找“猎物”。小眼睛骨碌地不停的打转,嘴不间断地惊叹地嘻嘻。
  
  就这样,走了很久。小翠才发现一个建筑工地,暂时没人。“快、快,平平,把这钢筋弄到车上。”话没说完,就扛起一捆钢条。平平目瞪口呆,又急又气的小翠骂道:“干啥吃哩,再不弄的明天滚回家。”平平脸红地手脚哆嗦地拎起了碎铁。一眨眼的工夫,架车被装的满满的。仍然是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移动几千斤的怪物。忙乎了一天,两人在油灯下争吵。“你啥都不干,我要一百五,给你一百。”小翠慷慨地把钱扔去。“我拉车,也装东西。凭啥你比我多。”平平不退让地吵着。两个人越说越激动,互相用恶毒的脏话侮辱对方。最后打了起来,像两条疯狗撕咬。打累了,小翠抚摩散乱的头发说:“好吧!再给你五十,不过你挖了我的脸流了血,必须补偿。所以你到街上买点肉,咱俩过过瘾。”吃完肉,她们躺在木板上,打着饱嗝放着臭屁。虽然脸还有点痛,“一天挣一百,一个月就是三千。下次不和平平这个骚货来了,胆小还一分不让。”小翠盘算着睡了。
  
  干了半年,手上也有几千元了。两人商量着,干完明天就回家。这天异常的冷,冻得上下牙齿打架。快过年了,城市处处有过年的迹象。城里的人们忙着买年货,人群比往常更庞大了。到处充满了炮药味,来来去去的孩子们幸福地嬉闹着。她的两个女儿在干什么呢?是在嚼着冰冷的面条还是脏兮兮的玩耍。想到这,小翠只觉的眼睛湿湿的。“为啥城里的孩子这么快乐呢?”她恨不得立刻回家,拉着大妞、二妞走在大街上。给她们买新衣服,手拿着糖葫芦幸福的吃着。想着想着,小翠“呵呵”的笑了起来。“咚”小翠摔倒了,原来是一个乞丐的丑陋的大腿,还是残疾的浮肿的大腿。小翠恶心地“啐、啐!倒霉,大清早就碰见啥熊人。”照旧小翠开路寻找“猎物”,平平在后拉着车子。一家工厂出现于眼前,门口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于是她们到一个角落里,用钢筋把墙撬个洞。平平在外接东西,她在院里面找东西。两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搬值钱的东西,突然一阵“汪、汪、汪“狗叫。“谁,干啥哩!”几个骠形大汉跑来,平平感觉不妙,车子也不拉撒腿就跑。小翠努力窜出来,只是洞外大里小。就是这么尴尬地夹在中间,既出不去又回不去,还是被几只有力的大手硬拉了回去。一条黑狗疯狂地扑向小翠,她吓的瘫痪脑子一片空白。一个穿蓝制服粗眉大眼的男人,唬住狗。小翠接着被带到一间办公室,被一个文质彬彬的领导训斥了一番。领导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小时的政治修养课走后,一个暴牙丑陋的男人端盆水走来。命令小翠站好,用头顶着盆。“时间过的好慢啊,一分钟就像一年漫长。要是在家,就不会这么苦了。也许坐在火炉旁,也许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小翠想。胳膊酸疼的难受撑不住了,一盆凉水就灌了满身。“啊、啊”小翠倒下,全身如冰雹裹着。冷的近似昏了过去,那个暴牙喝着开水说:“滚,以后不要来了。下次见了你,打死你。滚。”她出了工厂大门,天已经漆黑。混混沌沌地沿着来时的小路,一条黑影跳出来。小翠被拉到荒芜的草地,她疯狂地叫喊,可是得不到任何回音。仍然被那个黑影撕开衣服,小翠绝望地撕咬着。她隐隐约约感到是那个暴牙,就这样被强暴了。过了许久,小翠头发凌乱、衣服破烂地回去。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有那哭泣还在荒凉、辽阔的田野回荡。
  
  回家时,她从那个城市买了很多橘子。价格便宜,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让大妞、二妞包括修德知道—她赚了钱但是血汗钱,是甜中有酸的。小翠回家第一天,修德把院里打扫干干净净的,连厕所里的粪便也掏了三番五次。这个男人默默无声地做了碗鸡蛋汤,两手端过去。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没有儿子被别人嘲笑看不起。那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没有莫强求。当他看到,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打骂起了爹娘,他就更加坦然了。他对小翠好,是闻名于全村的。他如老牛一般干完家里,干地里。手如鸡叨食地拔草,是出了名的机器。而且又是节俭的,一件衬衫穿了十年。每次干完活,都要问小翠吃什么饭。也就是刚刚回家的夜里,修德气喘吁吁地干完了事。小翠就把一沓沓钞票给了他。“翠,你瘦了。”小翠开始失声痛哭,哭声让那个男人不知所措,就那样木衲地躺着。
  
  全家幸福的过完了很多日子,小翠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原来的日子好比面条锅全是青菜,如今放点肉就有味多了。一个明媚的冬天,她喜气洋洋地去赶集。她为女儿们买了新衣服,捎了冰糖葫芦。买了鱼,割了肉,捡了菜……总之,忙乎了一天。可是刚回到家后,修德脸色发青地迎面扑来。她从来没有见到这种情况,“你干啥?吃饱了撑的。”不料被厚敦有力的大手掴个趔趄。“不要脸的贱货,在城里都干些啥好事!”吓的小翠,四处躲避。最终还是被抓住,打的鼻青脸肿、死去活来。最后两颗大门牙也打掉了,她太伤心了。他恨死了那个暴牙,浇了一盆凉水不说,还强暴了自己。害得被男人毒打,最可怜地掉了两只门牙。似乎命运就是这么混蛋,既伤害了她又让她刻骨泯心地痛苦。全村人都知道了,她在城里的“桃花运”。修德听了风言风雨才揍她的。小翠明白,他平常不会骂她的更甚是殴打呢?她没恨他,怪就怪自己没有守住贞操。让那个乌龟王八蛋毁了清白,才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悔不当初,死了算了。就这一次还是最后一次,小翠被男人打了。现在回想起来,她一点也不恨修德。修德是让她活了几十年没有门牙的日子,羞耻每天相伴左右。可岁月磨平了伤痛,冲淡了记忆。
  
  四、余生的虚无
  
  从那天后,又恢复往日的亲情。此后,她穿梭于乡村与城市。拾过钱、被城里无耻男人调戏过、经常偷东西、和伙计吵过架……“哎!要是我年轻时,就出门挣钱。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养了你们这群兔崽子。养了一辈人,还要养两辈人。”“日他娘,人老了身不由己啊!走不动了,吃饭也难了。”活了一辈子,冷冷清清的。虽然外甥们唧唧咋咋地闹嚷,可从内心却是寂寞的。到头来,也没养个儿子,更不会有孙子抱了。外甥是姥娘家门前一条狗。养大了,终究要跑的。外甥是人家的人,还是根亲。修德在八年前,死于肝癌。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勤劳、善良的人就是那么脆弱。一场病,就被到另个虚无的世界。走的毫无踪迹、那么彻底,什么都没留下。她总觉对不起男人,他是个好人,脚踏实地、老实、不爱赚便宜。人死了,连个送终的摔盆起棺的人都没有。他活着也轻微,没有人请他和两盅二锅头,也没人递给他香烟。惟有女儿,出嫁时。似乎吸烟喝酒了,又好象没有。她总觉男人活的亏,没有丁点地享受就死了。小翠手里攒了几十万,连埋葬她男人时也是简简单单。修德远离热闹一辈子了,她怎么忍心让那锣鼓打扰沉寂的睡眠。想到着,泪水就会打湿眼眶。她后悔当初那么傻,没有风风光光地安葬男人。盖起了楼房,但男人没住上。就是那个炎热的夏天,修德忙来忙去的。在上梁大功完成时,才昏倒下去的。自从盖了楼房,大姐小红和哥哥也来的勤了。现在想花钱,也没那兴致了。人老了不能穿绿带银了。大鱼大肉吃不动了,反正是不能享受了。眼花、头晕、耳鸣,一股脑地过来了。腰酸背疼,也是家常偏饭。
  
  两个女儿是那样假惺惺,小翠一眼就看出来了。“走过的桥比你们见过的就多,养大了你们还是祸害。我时常不在家,可修德是个好人。咋会培养这样的闺女呢?”她们留下孩子给了小翠养,他们外出挣钱。逢年过节女儿带点小东西,可那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往往是几百倍的讨回。大妞说:“娘,小军买车做生意。借给我们五千吧!”二妞说:“娘,我们要盖房子,借给我们一万吧!”……小翠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这是冠冕堂皇地借。那是一去复返的,中间含着赤裸裸的无赖、血腥。就这样,她被逼急了,才会打折扣地借给她们钱。小翠不是吝奢、小气,她要有节制给她们钱,只是希望这样讨价还价的日子长久些,希望逢年过节还有人来打扰死般地寂寞。她叨唠着:“哎!要是我年轻时,就出门挣钱。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养了你们这群兔崽子。养了一辈人,还要养两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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