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午后,捻一丝殷红。
素手执茶,倚一墙芬芳。
轻捧古卷,嗅一缕檀香。
你好啊,老朋友,我说。
話音刚落,你迈着从容的步伐,浅笑而来。
在阳光熹微之时,我又一次开启与你的相逢。在泛黄的字里行间,你向我伸出纤纤玉指。我向你微扬嘴角,轻轻握住你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你是我的旧友,我的知己,我的青梅,我的竹马,亦是我的,童年。
印象中的你,总是这样,处变不惊,笑对百态。初遇时,你的白底红绣球罗裙,在那个万物复苏时节显得那么恰当,恍惚间,一只彩蝶轻巧地歇在你指间。你轻缓唱着:“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那一瞬,我看到了我的精灵。
那个时候啊,人都像玻璃娃娃,阳光照射下,会反出晶莹的光,煞是可爱。你轻抿一口茶,笑着。我能看到你心中的向往、眼中的光芒。是啊,那个时候,我亦怀念万分,思绪不觉飘回那个生育我的地方,我的故乡。
故乡,并没有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也没有平林漠漠烟如织的遥远,不过几小时的车程,竟是这般令我、令你向往。
小的时候,我不理旁的玩伴,却要来拽住你的衣角,让你给我讲故事。你的衣服奇怪得很,却也好看得很。你稍稍低头,看着我,眼中是温暖的笑意。好啊,你想听什么?你这样说道。于是我便会要你讲讲你的故事。你便更加温柔地坐在我身边,将你的故事一一道来。你的声音就像潺潺的流水一般流淌开来,如同故乡的星河,缓缓地流入我的心房,让我如痴如醉。上下五千年的悲欢离合,在长短不一的句子里扑面而来。她和羞走却倚门回首,我便笑,她把酒黄昏且欲语泪先流,我亦哭。你却拍拍我,笑话我哭鼻子。可我分明看到你眼中的点点晶莹。
想到此处,我微微笑起来,你问我缘由,我却笑得更加放肆。我打量着眼前的人儿。你已经是个袅袅婷婷的少女了,蓝衫儿白裙儿,甚美。唇红齿白,发色如夜。一笑起来,仿佛寒冷冬夜的炙热骄阳。
原来我们都长大了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我这样对你说。你就笑了,眸中仿佛要溢出星光。这谁知道呢?你这样回答我,意味深长。你还记得那里吗?你问我。我知道你说的是哪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小时候,你总爱牵我的手,悄悄溜到屋后池塘边,拨开厚厚长长的柳枝,便见一株睡卧在水面的树干,这就是我们的“水帘洞”。我们钻进来,并肩坐在树干上,脚轻挑水面,洒出一串串晶莹的水珠。你对我讲你所熟知的她,独上兰舟,兴尽方归。你将她描述得绘声绘色,令人向往那惊起一滩鸥鹭之乐。
即便不是在那江南水乡,你也能将我的时光涂成我爱的颜色。你牵着我的手,去看那田园的大好风光。看那如洗的天空,领略孤帆远影的开阔;看那娇艳的鲜花,体会绿肥红瘦的细微;看那碧绿的草坪,想起处处蛙声的喜悦;看那落叶的梧桐,回忆乍暖还寒的凄凉。你曾推起我的秋千,带起一片薄汗轻衣透的银铃,也曾牵起一根细线,放飞一只不欠东风的纸鸢。我问你可开心,你却说你开心我便开心。
约莫记得,从前是你牵着我,那次我却拉着你走遍那些深藏在你我心中不可磨灭的地方。那天空,那鲜花,那草坪,那梧桐……我们的身影,如同老式照片在水中逐渐显影,越发清晰。就连秋千的绳索、纸鸢的颜色,也是那么记忆犹新。教我无法自拔地陷入更深的回忆,你的笑,你的欣喜;你的泪,你的坚韧;你的笑靥如花,你的坚如松柏。一切,似乎随着时光的流逝,更加深刻地倒映在回忆中。
不论你离开故乡有多久,离她有多远,她都在你思恋中,像屋檐下的老风铃,风窃入后,疼入你心、痛入你怀的,依然是对故乡的依恋。你这样对我说,笑容不减当年。
我看着你,你依旧这么亲切。和你的谈话令人愉悦,结束时竟不知不觉已是月上柳梢头。临别之际,你我挥手而别。你说,愿逐月华流照君。你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来了,来赴你的旧约。我与你相视而笑。窗外,斜阳草树,落霞漫天。
从前,你我相约,未有一人迟过一分。你带我走过田间草地,去看春秋的枯荣;你带我走过杏树秋千,去听邻家女孩的笑声;你带我走过烟雨巷陌,去寻你曾遗失的油纸伞;你还会在冬日里,棉白小袄,带我走过梅林雪地,去嗅尘间的幽香。冬阳里,你向我伸手,身后是一片无限的纯白。
今日,你一袭墨荷广袖,满世界的清凉。
你再次向我伸手,邀我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作者系湖北省荆州市荆州中学高二〈18〉班学生)(责任编辑 徐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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