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荣华

　　图书馆人很多，取了书，我走到一个空座位前准备坐下，旁边的小女孩突然“啊啊”地叫起来，指着空椅子说“妈妈”。一眼看去，我暗自吃了一惊，她是很明显的“对眼”，肤色并不均匀，像只花脸猫。我掩饰地笑了笑，说：“这是你妈妈的座位呀？”然后准备离开，我刚转身，小女孩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又指着椅子说“阿姨”，听得出来她说得很费力。我意识到她是个有先天缺陷的孩子，为了报答她的好意，我笑着说“谢谢”，然后坐下来。

　　坐在她旁边，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刚打开书，便听到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我扭头一看，她指着书上画的一个小男孩说“娃娃”，我应和道：“嗯，一个娃娃在打篮球。”小女孩翻過一页，轻轻地拍拍我的胳膊，指着书上的企鹅“啊啊”两声。我告诉她是企鹅，她歪着脑袋仔细看我的脸，我重复说“企——鹅”，她很高兴地又“啊啊”两声。偶然看到她衣服上印着“特校”字样，我不由得偷偷打量她一下，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编着两条漂亮的蜈蚣辫，衣服有点旧，但很整洁，穿在她小小的身上感觉大了一号，鞋子小小的，很漂亮。

　　这时，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子，拿着一本书和一把椅子，朝我微微一笑，我问她：“你是老师吗？”她轻轻说“不是”，便没有下句了。我顿觉唐突，也许她察觉到我的尴尬，也许她很习惯了这种尴尬，她微笑着跟小女孩说起话来，问小女孩书上画的是什么，让她数数。我既不便参与，又无心看自己的书，虽佯装看书，却一门心思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发音含混不清，妈妈反复教着，可她并不是很配合，总是把三个数成四个，把狮子说成“虎虎”，还学着老虎的样子“嗷呜”一嗓子。我都替她急起来，如果是我的孩子，我恐怕又开始“狮吼”了。我心里怜悯起这个母亲来，天天面对这样一个孩子，该是怎样的一种精神折磨啊！可是小女孩每次说错，妈妈都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笑着，然后认真地纠正，一遍一遍，也不气恼。我不由得为自己的“悲悯之心”惭愧起来。

　　每次翻页，妈妈都提醒她慢慢翻，不要把书弄烂了，小女孩便用有些夸张的动作轻轻地翻书。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又轻轻地拍拍我的胳膊，指着书上的企鹅，对着我“啊啊”两声。我说“企鹅”，她又歪着脑袋仔细地看我的脸，我重复“企——鹅——”，她很高兴地大声“啊啊”两声，还用手比划着企鹅的动作。这下惹得周围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我很荣耀地对她笑笑，为她的天真烂漫，也为自己的被信任。

　　许是累了，小女孩开始东张西望，却一直安安静静的，我也看起自己的书来。

　　一会儿，有人轻轻地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是她，她朝我挥挥手，我也朝她挥挥手说再见，她妈妈站在不远处也朝我笑笑，她是特意来跟我告别的，我目送她们离去，内心涌起一道暖流。

　　这短短的相处可能不超过半小时，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之后也许不会再见到她，但她给我这个陌生人的信任与亲昵，让我的内心充盈起来。

　　看着窗外怒放的月季，不禁感慨起来，有的花儿娇柔、艳丽，有的花儿顽强、朴素；有的花儿熏风微送就会灿烂绽放，有的花儿星移斗转还要漫长等待。但只要是花，都有自己的花期。每一个孩子不都是花一样的存在吗？只要你细心呵护，用心引导，陪着他沐浴阳光，历经风雨，终会迎来他绽放光彩的时刻！

　　人间最美是真情，妈妈对小女孩的爱让我动容，小女孩对我的亲昵让我温暖。幸福真的是比出来的，我想，我可以换一种方式对待我的孩子和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