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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省的月光下(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躬耕 热度: 16997
姜华

  在外省

  我要告诉你 那个有病的人

  被一张野广告 粘在异乡电杆上

  风一吹浑身都疼 外省没有神医

  上帝存放的经文字迹模糊

  有稔熟的方言 如夏夜之蚊

  叮我

  身上标注的气味 和旧病

  大多源于遗传 叶子在

  月圆之夜 拽住一棵树

  痛哭 半阕月亮挂在树稍上

  一半内伤 一半风寒

  一个地名 陷入地图深处

  像一双手扼住我的喉咙

  这时 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的行囊湿了

  看不到了

  给我十万个理由 或更多借口

  也不能使我放弃故乡的记忆

  浆水面 蒸面皮 芝麻粇粇

  金州路 香溪路 杨树巷

  还有我身上的泥土味 水草味 血缘味

  我的爹和娘 在青龙岭山岗上

  远远地望着我 目光空洞而慈祥

  当年遗失在汉江边的初恋

  一个叫梅子的女孩 再也看不到我了

  她的味儿 一辈子都在酸我

  还有睡在梦里的老鸦船 渔号子

  再也看不到我了 那些小鱼小虾

  也看不到我了 看不到的还有我体内的

  暗伤 夜晚的孤独 沒有根须的风

  一只在内心低飞的乌鸦

  声音越来越微弱

  再一次写到故乡

  一块涵养万物的土地 生养了我

  叛逆的性格 奔走异乡的日子

  地震 风雪和沙尘暴接踵而来

  把我吹飞如一粒尘埃 让我的故乡

  蒙羞 奔跑的江湖

  一条小道越走越黑 星子高悬

  夜凉如水 倦缩在都市的最低处 仍然

  做翱翔蓝天的梦 黑夜多么忧伤

  一只蚊子在孤独地哭泣 湘江的水声

  掩盖了汉江的方言 故乡的橹声

  水声 号子声 穿越梦境如刃

  把我的伤口割开 又缝合

  生存的压迫 使我经常在别人的屋檐下

  低头 翻越世俗难过翻越秦巴

  远离母语的滋养 关怀 和爱

  灵魂如断线风筝 飘泊的路

  一头是故乡 一头是异乡

  谁能说出故乡母语

  出门在外的日子 说出南腔北调

  把故乡的母语丢在了路上

  夜晚降临的时候 常有

  故乡的口音 手语 和鸟鸣

  聚在一处 把异乡的世事说破

  那些泥土 沙滩 浓烈的汗味

  那些叫陕西 安康 旬阳 亲人的名讳

  多么醇香 让缺盐少油的日子

  变成幸福生活 这些如南方烟雨一样

  稠密的乡音 往往会在车站

  码头 工地 梦乡 或生存的路口

  突然现身 把你击伤

  丢失了方言的人 像一只困兽

  在城市的伤口上奔跑

  他们的身影 抬高了城市欲望

  然后一个一个 消失

  中秋缺

  期待今晚都在天上 离人间远些

  世俗烟火里 残缺的瓷器叮当作响

  一个人站在月光下祈祷

  影子被乌鸦叼走了

  月饼都是圆的 甜且腻

  有人吐出了泥沙

  现在这样叙述 今夜我翻遍了

  所有伤口 找不到一个完整的借口

  月光下的风 乖戾 朦胧

  阴谋和陷阱都躲在喑处 现在

  我把往事一件件掀翻 开始折叠

  黑夜悄悄走过来 屏蔽了现场

  还有些人 在乘着夜色赶路

  或离开故土 或返回家乡

  这一生 已有太多时光被我挥霍

  还有多少月光下的影子

  被我跑丢了 还有一个地名

  在异乡抱着骨头痛哭 用方言

  一粒尘埃

  十几年前 一场暴风雨把我吹飞

  如一颗尘埃 在南方落脚

  多少次在风雨中行走 从没有中年漂泊

  让人如此惊慌 有故乡的方言

  扑打着翅膀 在异乡的土地奔跑

  呼喊 发出尖叫

  人过中年 我还有多少时光可以挥霍

  转让 出租 待价而沽

  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惊悚 辛辣

  散发出异味 让我再一次弯腰

  陷入异乡泥泞 一个曾经高举的名词

  早已被雨水冲淡 丢失了偏旁

  多年以后 在故乡村口

  我抱着自己的骨头 哭了

  泪飞如雨 冰凉如故去

  爹娘的手指

  草木温暖

  那些自然生长的草木 死了一茬

  又发一茬 从视野里慢慢走失的人

  带走了多少温度 和残忍 现在

  我把他们的骨头从远处背来

  堆放在一起 让他们相互取暖

  有一条暗河在我内心汹涌

  我用自己的方式 向亲人们传递

  春天的鸟鸣 和细小的祈祷

  上山打柴 下河捕鱼包括繁衍血脉

  坚持始终不离不弃

  既便有一天我的灯灭了 也要

  变为一节炭 或一块煤

  变成一只鸟 我也要同亲人一起飞翔

  歌唱 或者哭泣 变成一朵野花也要与他们

  挨在一起生长 开花

  直至枯萎

  忽左忽右的尘烟

  这些昭示风水的景象

  早已更改了我的容颜 和方言

  忽左忽右的尘烟 陪伴着

  一些人的灵魂出走 又原路返回

  我无法评判这些烟尘有什么过错

  浓浓淡淡的光景里 四季迅速走失

  那些石头一样坚硬的尘烟 如往事明灭

  水一样浮上来 把我的前世 今生和

  卑微的人生照亮 漂泊的日子

  故乡的气味 经常把我抹黑

  骨头里的盐 水份 和血脉伴着我

  在异乡土地上行走 不知什么时候

  我突然哑了声音

  一块汉江石

  现在 它就坐在我对面

  悄悄注视着我 一言不发

  下午六点二十分 走廊里一片寂静

  光线正在迅速向夜晚进发

  独处陋室 凝望面前这块石头

  突然有一种微寒袭来

  一块世代生长在江边

  流泪的石头 只因背负了沉重思想

  不知被世俗恶浪 掀翻了多少跟头

  卑微的身世 一次次被颠覆 篡改

  现在它坐在我对面 细细打量

  我这块石头

  一块普通的石头 抱紧自己前世

  终年在浪涛上奔波 有激越的跫声

  凄凉 绝望 金属一样呼喊

  把尘世坚硬的修辞砸伤

  雪落的声音

  北风过来的时候 我听到

  风雪细密的声音传过来

  或高昂 或低沉 或忧伤

  撞击我的耳膜 我惊讶这些近似宗教

  白色的方言 和哑语

  多少次 我试图接近它们

  却往往被世俗冻伤

  多少年来 失语的我 只活在一种声音里

  抱紧一个细节 不停地敲打那些瓷器

  直到发出光芒 有爱陪伴

  还有我苦难的诗歌 这就够了

  回首中年卑微 左边是白

  右边还是白

  现在 我的天空经常布满乌云

  泪水 和苍茫 初春的阳光照过来

  还有什么不能够让我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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