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翔的诗
张翼翔假寐生活:小练习
一自习室外,白色飞蛾
贴着肮脏的玻璃窗飞舞,
像亡灵用枯细的手指
一次次地画下圆圈。
下雨天,车流涌过十字路口
打伞的人群的黑色瞳孔。
如此巨大的呼啸声。
除了一种可有可无的痒
和那无处不在的,必要的钝痛
我不知道生活还剩下什么。
我打开手机,在输入框里等待一个比喻。
就像稀树草原大旱,鳄鱼在河中潜伏,
等待一头角马前来饮水。
二
语言与非语言的边界,小于
蜻蜓翅膀与我的心的边界。
无法想象自己滑入睡眠的过程,
就像一粒绿豆对它如何用根系
占据十月的烟灰缸一无所知。
恐怖是在暗室里,和微笑着的
金发假人模特脸贴脸的对视。
哦,生活:一块口香糖
经年地粘在空调挡风板上。
与遥控器保持方寸内的连接
无意义的恒温的风吹拂。
【张翼翔,2002年6月生于江西上饶,现就读于同济大学人文学院2021级汉语言文学专业,获第十三届未名诗歌奖。】
韩佩汝的诗
韩佩汝消 融
近一些,她期待着宇宙的巨大推动力
使一米消失,抑或
切断他者时间的重叠
宛若夜风,自然的清歌
卷裹风信子和蓝色矢车菊的种子
从春天每一个熟睡的怀中经过
红苹果
许多许多,雪橇里小狗的故事,冻嗖嗖的口袋风吹过时,在脸上留下红苹果
眼里是大雪的黑夜,不是扑面的黑夜
她看不见的,你说他能吗?
我们只顾走着路,幸福的路
自然的、快乐的、羞涩的路
借了树干的臂弯,离开时,
冬天手也暖得延续
看 云
我在某个恬静的傍晚看云看到云,便想把雪也添上去
让她再多一点白
且要缓慢地,缓慢地落
雪片落进去,很轻
小鸟鸣着飞向一棵树
它说你等,你等,
明天、后天、大后天……
更多的黄昏和云,
哦,对,还有雪,
都在赶来
【韩佩汝,1997年9月生于山东滕州,同济大学人文学院2022级创意写作硕士在读。】
袁溢的诗
袁 溢折
咽喉受够了手指的轻佻,你附和说出来的亮光隐没于路灯,就要生长
吞下消止符,症状畏缩,不体面
拉扯在行人的街道,
他人也远,残忍的不止于心。
你散开镜子,几多面目贴近地面,过活
低于尘埃,日子表演韵味,谁爱过。
就要,就要,你说。对象迷失
在句子里,不解,折叠,我们。
最后一夜
温习自己,或如酒瓶与骰子相聚,我们也浸泡在欢愉里抵达圆的终点。
有的人选择——抓紧未来,谁又留下
浮起来的时代、口水。谁又念叨念叨
还有哪些刺痛舌头取乐的点缀:
浮舟里,苦情人对月亮告白。
回响是觥筹砸向躁动的桌子,它们对决
承载那么多意志来回漂移,谁将起身
助力赤水河东去或离散于途中,
难顶亦难崩。沉默还偷偷加深嬉笑的重量,
而冥顽如你怎么也模仿不了猴子的步伐。
谁不期望一眨眼就点亮一个无垢蓬勃的清晨
告诉你,谁还不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袁溢,1999年1月生于四川泸州,现就读于同济大学人文学院2021级创意写作专业。】
姆斯的诗
姆 斯蝴 蝶
双手扑向它,不规则航线是被减缓过多的闪电。
蝴蝶,忧伤的动物。
翅膀上长彩脸,铺满粉的
两张脸,饥饿许久
才露出闪电的经脉、
老人手背的血管。
要捉住它已太迟,它劈落;
它平衡得完美,像一个女人
在左右口袋装好等重的石头,
走入冰湖水。
我懂得夜晚
我懂得晚上的轮换制。当最后的阳光抽回如卷尺,
新的尺攀爬。那时
我们说的话都是白的,
月亮被削成尖尖的白铅笔;
我们说的话
就平整地写在大地上。
我想起曾和你抱着老榆树撒野,黑,
脸蹭榆树干,
直到嘴角被划出深棕的口子,
流下发烫的水。我们说的话
也都黑,密密麻麻
爬上夜晚的榆树,
长出满杈叶子。
我从不觉得第二天人是新的。
只在夜晚人才是新的,或者
人是另一个人。
三岁,我满口富有想象力的谎言,
站在池边向夜蛙问好。
它们一个个跳下水,
弥补了我所有的话
和真实的距离。
【姆斯,本名刘博文。生于2003年1月,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系2021级本科生。】
吴昕阳的诗
吴昕阳夏 至
分明是冬雪——眼底不可承受之亮在夏日却荒芜的色温里
想起你我会想起冬天
光比色彩丰富。而万物孔隙分明
停在蜂窝状的爽寒之间
呼吸之间,一些肌肤和臂膀
如花儿绽放。在冬天——我的巢穴
靴子噔噔响个不安,雪沫纷飞的对面墙上
两个接吻的人面容合一
而在夏天,他们看起来像忍痛剥离式的撕扯
夏至日,我的心情和蝉类似
紫罗兰
我们穿过褐色雾霭我也是褐色。
在车流,暮色居于北京的中央
我们等待一朵紫罗兰。
在那里,我们不知道谁在下雨
紫色是一种王座。我为你
捧住玉的火炬——四块玉!我来到
平原,中欧古战场,在那里
春天被命名为一种明亮而灼痛的花朵
她歌颂桃花心木苗的枯萎
乌云里,路灯是无处停泊的轮船
撑过海的迷雾、浪的漆黑
我们贪恋紫水晶。地狱的玉
阁楼有天堂的资质。
等热汗退散,春天就冷却
成冰川下的夏日
——你也是一种雾气
回来后,
小腿上还居住着麻木的痒
而今天,明晃晃的天气。
所有人构成一堵钢墙
成排的嘈杂,坐在我正对面:
我会想起日落与人群
曾偷偷流过我们褐色的周围
【吴昕阳,2002年12月生于黑龙江大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系本科生,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社团负责人之一。】
杨禾语的诗
杨禾语玻璃语言
黄昏的时候我在街上行走,目睹一支玫瑰的摇曳,然后是两束、三把
我因此而醒来,因此明白
这已是二月的并不笃定的日子
后来我也在很多容器里重现过黄昏,用一种
你熟知的姿势(安全地,缩成一粒橄榄)
譬如,看茶屑烫出更动荡的纹路
又或者,双眼半阖
在浅浅的杯口
审视语词沉淀成更忧郁的温度
“爱,使你身上的危险
看起来都像安全”
而你的沉思,
往往比黄昏更岑寂。以晚安作别后
对着更宏大的自己弹奏些什么
像一部共情了远近的经书
因为相信所以永恒
引文摘自露比·考尔诗集《牛奶与蜂蜜》
树犹如此
把所有创伤都留在天亮前你这样宽慰着,用一种
连自己也无法说服的口吻
如果可以,我要写一首
只在静处可能的诗
赦免你嵌入手掌的尖锐,像你曾赦免我
无数次理性的放逐
北国的回忆是那样长
我们在黑夜里一遍遍行走,沿着青春之湖
寻索新的叙事,水晶杯泪痕蜿蜒
你问我,这一切是否值得
不要试图理解离别的意义:即便
他在新风景里绿树成荫。年轻是
太短暂的事,来不及原谅,来不及羞耻
就被折叠进世界的叶脉
蓬勃。
这一切是否值得,你问我
但答案注定难产,在这方寸的土地
只有你会让自己明了,以最慈悲的语气:
树犹如此,你当安睡
【杨禾语,2002年出生,香港中文大学及北京大学中文系双学位学生,常驻北京、香港。曾获零零国际诗歌奖、香港青年文学奖等,诗歌散见于《诗歌月刊》《未名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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