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大志没有架子。大志不让大家喊他经理,大志让大家以前怎么喊现在还怎么喊。
人事向来最敏感,不管提拔谁,有人说实至名归,也有人说有关系;有人替你高兴,也有人妒忌。大志便觉得应该低调点,经理不就一个称谓吗?喊与不喊,他还是经理。于是当有人喊他王经理时,他便说生分了不是,还是叫大志吧,原来怎么喊还怎么喊。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志以前接触过不少领导,他们都太像领导了,他想成为一个不像领导的领导。
大家伙原本就是平级的,他提了上去,知道大家伙面子上还有些扭捏,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他便坚持原来怎么喊还怎么喊。大家伙原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的,喊了几次后,发现他好像还挺高兴,也就喊得越发自然了。慢慢地,就连单位里那些熟悉的、不怎么熟悉的,大都跟着直呼他大志或者志哥。大志就喜欢大家这股亲热劲。
当然也有例外,阿邦就不那样喊。阿邦是部门的新人,年纪比他大,以前却喊他志哥。大志提拔后,他改口也快,还自创了一个称谓,不喊王经理,喊大志经理。大志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志哥吧。阿邦嘴上应着,再喊还是大志经理,还一口一个“您”,听得大志心里别别扭扭的,觉得阿邦不好交心。阿邦再喊他大志经理时,他便由他去了。别人喊他大志或志哥,他“哎”应得脆响,阿邦喊他大志经理时,他漠然地看着他,那意思是有啥话就说吧。
总的来说,大志当经理后,除了职位上去了,其他没多大变化,大的重的活坚持自己干,团队氛围融洽,他感觉大家又回到了他没当领导的时候,都没太拿他当领导,就是没太把他当外人。一想到这些,有时不免会失落,有时却也能被自己感动来着。
忙碌了大半年,大志想让大家放松一下,就提议周末出去玩两天,费用AA。他订了两栋乡村别墅,男女各住一栋。进了别墅,他不急着去选房间,他想最好的肯定会让给他的,便楼上楼下地参观起来。别墅说是三层,实则是含了地下一层的,地下一层有间睡房,跟厨房餐厅在一起,应该是保姆房,他觉得空气不好,就提着行李上楼。
在楼梯上,他遇到阿邦,阿邦说大志经理,顶楼有间单间,您住那吧。他上了顶楼,还站着往楼下看风景的阿劳,急忙跑进房间往床上一倒:这间是我的了。然后大手一挥,说你到楼下去。他下到二楼的双标间,刚迈进去,从阳台闪出俩人影:这里是我们的了,你去楼下看看吧。他的脸便搁不下去了,他当员工那会儿对领导可不敢这样,啥好的不是让着领导,就连领导说请客吃饭,都好几个人抢着去买单。他很快便又自我安慰起来,他们是真没把我当领导来着,他们没跟我见外。
他在地下一层见到阿邦,阿邦说大志经理,您睡房间的大床吧,我睡客厅的沙发。
那沙发怎么睡?你腿都伸不直。这么大的双人床,够我们俩睡了。
您睡房间吧,反正就一晚,我凑合一下。阿邦说完就提起背包去了客厅。唉,真是的。他对着阿邦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难过,阿邦什么时候才能不把他大志当外人啊。
临睡前,阿劳房间的空调坏了,叫来了物业,楼里的人都开门出来了,动静很大。大志也起来了,他把空调调高,把门合上了。
上级要求每个基层单位都要建文化示范点,点选好后,大志和负责这项工作的阿劳去实地察看。出来迎接的两个人,左一句劳经理右一句劳经理,他倒不在意,基层的人常把上级的主管称经理的。阿劳介绍说这是王经理后,那两人跟他简单地打过招呼后就围着阿劳转。
嗯,还不错。大志转了一圈,觉得把活派给阿劳是对了。那里还要摆一个书柜、那里要摆盘绿植、那里要……阿劳大手挥舞,像极了运筹帷幄的领导,那两人边点头边记录。两人一左一右拥着阿劳,他像个跟班一样跟在后面,他偶尔插上两句,却没见那两人做记录,慢慢地便觉得不是滋味。
他包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是阿邦打来的。大志经理,电话那头刚响起阿邦的声音,他就脆脆地应了声“哎”。阿邦在电话里跟他汇报了他交办的工作。放下电话,他心想还是阿邦懂分寸。这有的人吧,你给个好脸色,他们就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那里不能摆这个,要摆那个,不伦不类的,太土了。
那两人中的矮个说:劳经理让我们这样摆的,还是听劳经理的吧。
大志挺了挺腰杆,看着阿劳:他们领导呢?没来?
阿劳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不用他们领导来的吗?
大志绷起脸:领导哪能不来!你,马上给他们领导打电话,让他马上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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