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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从菜市场买回的一条鮟鱇鱼而作
癞蛤蟆一样的皮,死鱼的眼
趴在菜市场的生鲜摊上。多久之前
它在海底,亮着自己的灯笼,耐心守候着
猎物的到来,它的耐心一如既往
但灯笼熄灭,甚至找不到那根天线
沉甸甸的沉入到黑色塑料袋,我拎着它
穿过黄昏的人海,感觉它扭动了一下
和它皮肤一样黑暗的空间,泛着腻滑的粘液
中年男人的嗓音,杯子里的大海
我们如何保持这温度?混沌的一团
直到它锋利的牙齿刺到我的手指,
无能的抗拒?破开膛,硕大的肝
和更加硕大的胃囊,那里有尚未消化的
小鱼,被它的灯笼引导入这深邃中
它们找到了光之来源吗?比如说它的鲜美
在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之后,烹饪:
煎煮、或蒸,肝之滑嫩,骨之柔软
舌尖上的梦幻,让人怀疑它的丑陋
是海水压力下所觊觎的那部分
近乎于静止,而它游动,如一片乌云
夏之原则
是什么在这些岩石上描摹大海的声音?
用那些单调的涛声日复一日
一只海鸟告诉我,那是大海的原则
它饱满、丰盈,负担每一天的日出和月落
它收敛内部的咆哮,把它们
化作五月向上延伸的山道:为了让我们俯瞰
如果能够更远,更加深入
在一个夏季到来的收获日,它
用自己的言语大声地朗诵,假如
我们能够听懂,像听懂那些归航的渔船
从一片草叶的颤栗里:那滚烫的
街道,如果能够停放一只铁锚的重量
在大海平缓的洋面上,是什么样的季节
消遣着那些岩石,让牡蛎纠缠于它?
这些阴性的洞穴,被强烈的光所眩晕
我愿意用整个大海的色彩,有一天
它归于喧嚣:但生命的喧嚣
是沉默最后的原则,我们将开口说出
海上石林
这波浪递过万古的空。用这清风
翻译给我,但光阴如此细碎,弄碎了那些岩石
仿佛它们一直就在那里
只是比我们长久,
在它的倾诉里,我们渺小,
欢乐如不远处的鸥鸟,
当潮水涨起,在觅食的欲望里
有一条路被掩盖,我们几乎以为
海面之下,它是一种混淆
它用固执,让我们聆听
那些在孤独中被火所融化的
以这些突兀的姿态
放弃它的沉默,它打开
那个种族全部的秘密:水上升
火一样烧过这些岩石
如果能够以声音回应这暴力
那些裸露给我们的又是什么?
万古,我有这斟酌,如果有暗中的光
也有那流逝的涛声
那些水退去,落潮时露出的路
在开始时我们远远观望的
石林之间,时间里的迷宫
我从未清晰地认识过自己
那一个被咆哮的大海所困惑的人
有一天惊讶于它的平静
在那么多的时间里,如果我可以看见自己
是否那么多的远方我可以踏足?
但峭壁如空,万物悠悠,这一天
俯瞰于一世:风抱起了我,和它一样的空。
沙滩上,一块遍布贝壳的礁石
密集恐惧症的噩梦,垂涎于
餐桌上的美味:我们舌尖席卷的
盐之微薄,它掀开大海的纹理
一层又一层,时间的秩序,蜂巢
或者在秘密中抵达的小径
饱满、多汁,被设定的想象里
它是一个勇敢的世界,那么多的
尝试,那么簇拥的喧嚣
在咀嚼和消化的过程里
我们倾听的耳朵——实际上
这海在广阔中显得单调,正如
午后的风,在我们的漫步中变得冗长
那么,请侧身递过它
轻描淡写的风暴;请在沙地上写下
那些很快被潮水虚无的心愿
我们每一天能够遭遇和邂逅的
那里,一些丢弃的名字、几枚
磨损的贝壳,当边缘被洗得浑圆
那里,被无边的狭窄所包裹
或者沙粒下藏着的螃蟹
像不远处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紫菜
命运已经既定?这礁石上
因为小而被抛弃,
它们守护一座宁静的大海
在潮水到来之前,唤起我漫长的耐心
可以眺望到大海的荒村
荒芜,意味着它们蓬勃。
那一树树葱茏披覆下来,从台阶
和残破的门扉间:野花和香蕉树
在废弃中成为风景,在后退中
成为被沉没和固执的那部分
我想象他们的踪迹,像是村口
突然闪现的猫:从驯养到自由
隔着一道门槛的饥饿——
那些海港中的渔船
如果听到鱼群骚动,在空漠的海面上
我们无法找到走来的镜子
并让自己形成一个空缺
正如下一日,三级风浪
漁民们司空见惯
但我们依然望老鹰岛兴叹
孙悟空,世界的变化莫过于此
当旗杆竖在庙后,万变
终究有它的马脚
我们沿着那一道绿色的山脊
盘旋上升,远眺间那海面平静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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