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孔繁宇，网名布典儿，居黑龙江省大庆市。大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北方文学》、《诗潮》、《诗选刊》、《黑龙江日报》、《岁月》、《石油文学》等刊物。

　　读 海

　　我想从最小的一滴海水读起

　　可它被无数滴海水覆盖了

　　我想从一粒沙中读出沉积的力量

　　可它被另一些沙子埋掉了

　　我想讀沙滩上的一串脚印

　　可它们被海风抹平了

　　我想读一缕清新的海风

　　可它被更大的风吹散了

　　我想读一只海鸥，可它飞远了

　　我想读一片帆，可它还没有归航

　　我读到海边的一块礁石

　　终于读懂了，可我无法说出

　　因为，我是它旁边的另一块礁石

　　与一只贝壳相认

　　有些交谈是不用语言的，比如

　　海滩上的一只贝壳

　　它用咸咸的海风说话

　　我用沙子般的沉默回应

　　它用牙齿一样的白，讲述童年

　　纯洁，明眸皓齿，还没学会说谎

　　它用一副暴露无遗的骨骼

　　讲述青春期的叛逆，和

　　不堪一击的倔强

　　它用满腹的空，足以盛下大海的空

　　对我讲述中年的孤独

　　它的孤独，漫过大海

　　是的，它无法用语言与我交谈

　　因为它身体里柔软的部分

　　已经被海水掏空

　　它张着空空的嘴，喊不出痛

　　这骨肉相连的痛，让我认出了

　　它就是多年以前

　　从我身上，蜕下的壳

　　退 潮

　　不是潮水退去，是大海松开手

　　放下了，永无休止的攀扯

　　不是潮水退去，是大海转身离开

　　不是离开，是一步一步退让

　　大海以退让的方式，再一次包容了岸

　　不是潮水退去，是海风弱了

　　蓝色的火焰暗了，欢宴散场

　　大海正慢慢地卷起自己

　　像卷起一轴浩瀚无垠的画

　　不是潮水退去，是大海返回到大海

　　就像尘土落回到尘土，就像

　　一滴泪，咽回到苦涩的眼眶

　　没有比这更远的地方

　　没有比这更深的蓝，再蓝

　　我就融化了

　　没有比这更咸的味道，再咸

　　空气就结晶了

　　没有比这更高的树，再高

　　椰子就落不到人间了

　　没有比这更远的地方，再远

　　就望不到尽头了，当视线模糊

　　我怕泪水会淹没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