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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记(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椰城 热度: 15051
杨泽西,男,1992年生于河南漯河。获首届玉平诗歌新锐奖、第五届全国大学生“野草文学奖”一等奖、2016邯郸大学生诗歌节一等奖等奖项。诗歌见于《中国诗歌》 《星星诗刊》 《诗歌月刊》 《草堂》 《大观》 等。著有诗集 《第三面》。

  故乡老了

  我知道,故乡它是有生命和体温的

  它会老。但我没想到它会老的这么快

  半年的时间——

  它就老的快要认不出我的模样了

  这次我从外地回来

  先是村头的老黄狗追着咬我

  路旁的大白鹅伸着脖子撵我

  枝头的两只麻雀看见我扑棱一声就飞走了

  就连我最熟悉的那一块木桩

  也说我比它还要瘦,不是半年前的模样了

  爱和我打招呼的李奶奶也痴呆了

  见了我,两眼和死水一样,不说话

  我爷爷竟不知什么时候拄起了拐杖

  听奶奶说,那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邻居

  前几天刚走。村民们一块儿把他埋了

  从此,便再也看不到那支浓浓升起的炊烟了

  老的最快的就是我的父母

  我差点没能及时叫出“爸妈”

  我不知道故乡会老的这么快

  趁我不在的时候——

  把村里的一草一木、一鸭一狗都加速衰老

  老的我都快要认不出它们了

  我不知道故乡还会继续老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也会患上老年痴呆症

  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

  它便再也叫不出我的名字

  吆 喝

  小时候,家在东头儿

  我常跑到西头儿玩

  到了吃饭时

  父亲一声吆喝

  就把我从西头儿唤回了东头儿

  那时候,爱吆喝的不光是父亲

  收废品的吆喝

  修电器的吆喝

  卖菜、卖酱油、醋的也吆喝

  就连村头炸爆米花的也吆喝

  现在,科技发达了

  父亲也老了,吆喝不起来了

  常常打电话叫我从西头儿回来

  这是幸运的时候;若是我上学在外地

  多数时候,父亲便不能立马叫回我

  村里的其它吆喝声也越来越少了

  唯独没有停止过的是夜里狗的叫唤声

  是整个村子的大声吆喝

  一阵又一阵的——

  像是在喊回一些丢失的什么东西

  其实还有更大的吆喝聲

  不在村子里,也不在城市里

  而是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吆喝着我们的名字,叫我们回来

  只是我们都太忙,听不到而已

  乡村晚间

  我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夕阳斜照,坟墓安睡如婴儿

  枝头鸟雀哼唱着摇篮曲

  庄稼都被收割了

  土地空空,没有了负担

  家人们都安全地回来了

  我看到几只蚂蚁

  在托运一个庞大的碎屑

  摇摇晃晃,步履蹒跚

  我把碎屑给它们分成了轻盈的几份

  返乡记

  灯光在壁虎的舌头上失明之后,

  屋内的香气开始在你的肋骨上布阵;

  白天穿上蚊香黑色的螺旋外衣,

  扒开黑夜红色的入口。

  中午,你被一根麦芒引出的一道闪电击中。

  镰刀割断麦秆,伤口里漏出返乡的路。

  你看到一口枯井突然咬住

  一只迷途折返停留的乌鸦。

  午夜,逝去的事物渐渐竖起它的墓碑。

  其实你不必为一截骨头的失重

  一再困于一片轻薄的蝉翼,你不会

  再回到你自身,如同你每天都在死亡。

  麦子开始反思面粉清白的形式,假如“故乡”

  不是一个正义的词,月亮的甜度会不会失效?

  但你的祖辈们,确实一生都在皮肤上修补

  房屋和土地这两个真实而又虚假的居所。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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