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杰

　　一种生活

　　黑，到冬至为止

　　再不会过分了

　　而“大雪”已过

　　还没见到一场正经的雪

　　这个冬天真的很可疑

　　一整年，在两个节气之间

　　赤足奔跑：刚到达，又出发

　　过我从未想过的慌乱生活

　　——如履薄冰的命运

　　让我冰陀螺一样不能停下

　　又不得不忍着冰裂的惊恐

　　陶笛

　　呜咽的风声，穿林而过

　　去追那个白衣胜雪的少女

　　盘膝安坐溪边

　　你堵住漏洞，成全了笛孔

　　水仙，蒲，飞来飞去的蓝精灵

　　装满清泉的水罐，七上八下的

　　漂流瓶

　　花朵坐在树上，苍鹭还在河边等

　　逝去的人，年年发芽

　　失手捻碎的打碗花……

　　回忆，银灰色，折射的反光

　　风吹麦浪，长河落日

　　你高挽发髻，于月光的中央

　　如圣洁的盲者，无视邪恶——

　　你忘记陶，忘记笛

　　也终将忘记：你曾经“来过”

　　窗外那个陌生人

　　每天，与这片树林交换气息

　　摆动着双手；高抬腿，轻落步

　　严肃，目光炯炯

　　——他一定活在单独的世界里

　　一定有庄重之事发生

　　眼前之物，使我后背冰凉

　　未知的，都值得敬畏——

　　从蚂蚁触须、闪电，到天上的

　　神灵

　　乌有之物，或天有异象

　　——都未曾发生。

　　沉默

　　你如常地走动，餐饮，睡眠

　　我在猜测中，泅渡三天

　　你的沉默有四种可能：

　　一种是身陷泥淖，头大如蜂窝

　　或者生病——病毒；抑郁症

　　还有一种是被技术控

　　最后，还有我不信却最为可能的

　　你就是想：主动玩失踪……

　　16点46分，我放出一枚烟雾弹

　　……晨钟暮鼓，依旧

　　悬空寺，悬在空中

　　弟弟

　　那一晚，爸妈肯定又没睡好

　　我所乘坐的航班，要在次日凌晨五点

　　落在9800公里之外的澳洲

　　弟弟要在午夜抵达沈阳

　　再乘两个小时高速

　　到家也得后半夜

　　弟弟总是这样日夜兼程

　　珠海、山东，几千万的大单

　　尽管石油一跌再跌

　　那些员工和老婆、孩子也得吃饭

　　小时候，我和姐姐操心他多一些

　　留什么家庭作业，他总是记不得

　　妈妈买的《西厢记》邮票，被他换了

　　玩具。捉蜻蜓有时候耽误上课

　　午饭的花卷，即使吊起来

　　中午，小竹篮躺在地面，空空如也

　　被强势的男孩子欺负

　　我和姐姐面带血痕，衣衫撕破

　　打不过人家，只能眼泪汪汪地忍着……

　　这些年，弟弟的宝马、奔驰没有停过

　　节假日时，还要陪爸妈打打扑克

　　还要耐心地拆开生活难缠的乱线团

　　失眠，胃疼，年久失修的小毛病

　　不断增多，妈妈责叱，不管如何

　　一句也不反驳

　　似又犯了小时候的错

　　有一年过年，全家12口人团团围坐

　　弟弟淡定地说笑，呈现出中年的沉静

　　想起他解危困于我們的种种事情

　　我冲动地站起来，敬他一杯酒

　　差点掉下眼泪，叫他：哥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