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杰

　　心灵归处夜青城（外一篇）

　　■杨鹏杰

　　漫步在夕阳西沉、暮霭渐落的东河堤岸，且不去理会河边腾飞路上车海人流的喧嚣嘈杂，单是独自倚靠着一节节精雕细镂的汉白玉桥栏，暂将身心的些许疲惫和无奈随着凝目青山远黛逐渐消隐在夜色苍茫的门扉之外，借用一串华灯初上的足音交叠，在每一次唤起记忆的脉络间、每一个轻舞丁香的弯转处，悄然而分明地推开一牙清寂了许久的百年老城——呼和浩特的岁月山墙，让倒映着弦月与星辉的东河摇曳成一水的阑珊，婉约在流年锦瑟的过往里静静地找寻自己回归故里的心际，灵动在季节轮回的光阴里趁着还未远得望不见星月的光亮，落笔一段从容、泼洒一幅淡墨，在惊醒与了悟中学会聆听生命在成长路上的轻鸣，一声如泣、半句如诉地飘向青城旧地的弯长街巷和塞北草原的浩渺苍穹。

　　因为经历了太久地一个人走，不论是身在异乡的境遇还是只赴军旅的征程，终究让自己习惯了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群中静静地冥想与等候。而今，作为一个回归故里的游子，走进夜色斑斓、霓虹闪烁的新华大街，徘徊着一段有过快乐、有过苦难的流年，累了的时候可以停下奔波的脚步，寻一处街边的咖啡屋让身形坐坐，难过的时候可以捧起一杯卡布奇诺，品着一路风尘相随的涩暖让心灵歇歇。此刻，耳畔飘过不知是哪一幢楼宇、哪一间乐室里的舒缓悠扬也空灵的一曲《天边》，契合着已有些萧瑟的晚风吹皱了窗外不知哪一棵树上、哪一片叶子的一缕忧乡情思，似琴瑟般拨动了沉沦在记忆最深处的心弦。忽然想到在某一个远方亦或某一个角落，是否也有一位伊人一样地在纷繁尘世中找寻着潸然泪下的共鸣，徜徉着安暖相拥的清灵。让曾经落寞孤单的身心在繁华落尽时依然温润如初美的笑容，在经历了且静且微笑、且悟且温馨、且行且珍惜的懂得之后，将生命的历程中再难耐、再郁闷、再困顿的日子都梳理成诗意的风景。

　　透过寂静的窗口，一对白发染鬓、弯腰驼背的老人缓缓地相携而过，不经意间地一次对望就悄然让二老透出一抹孩童般的幸福也纯真的笑靥，仿佛是开在布满褶皱的沙土地上的两朵格桑花，不论风雨寒暑，依旧在阳光下娇艳灿烂着相约绽放。望着这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心想，他们走过的人生路，每一程山、每一程水应该都会有高潮和低谷，也曾忧过苦过、执着过奋斗过吧。当经历了挫折、承受了伤痛，穿越了一场又一场的生命沼泽和红尘迷雾，一定是从生活的积淀和历练中学会了坚强面对与泰然处之，哪怕现实的阻碍和困扰让爱恨化作一念、让聚散成为转身，只要懂得了再阴霾的角落也要掬一捧阳光，再坎坷的命运也要守一份坚强，再遥远的天涯海角也要恪守心心相惜如初见，带着彼此最美的微笑出发，路就在脚下，希望就在前方。我们每一个人都将老去，待到白发苍苍仍能回眸一笑，那份至臻至纯的爱与暖原来一直都默默守候、静静陪伴在过往的路上。

　　夜已深、人亦静，当再次走进星光璀璨的夜空温存下的青城街衢，在橙红铮亮的街灯里回味着来自咖啡醇厚与微笑老人的暖意融融，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用做，终于释然了尘世间，有一种遇见，一眼凝眸，便是永恒；有一种相知，一声懂得，便是花开；有一种诺守，风雨同舟，不离不弃；有一种心态，襟怀坦白，潇洒从容；更有一种最善的情缘未了，最真的心灵归处，就在执手红尘，相约白首，穿越岁月静好、安暖青城夜色的最美时光与生命感恩之中。

乡雪的况味

彳亍的脚步深入冬之节令太久，往往就习惯了将春华秋实的一路盛情，蹒跚在渐欲清冷的家乡——呼和浩特的每一条街衢和小巷，且不管固有的梦幻和期冀怎样走过满城金秋的一抹成熟，曾经的眷念和执着如何沉淀北方寒冬深蕴的心香，终是难却那一份塞外风尘里静候雪育冬藏之生命花开的景似情心、境寓城方。

　　打小，父亲就指给我说，那漫天飞舞的六瓣凌花叫做雪。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每每长大一岁，雪就会如约化作春雨的精魂从天而降，信誓凝成天宇的琼浆润地无声，雪是上苍派来的天使，是引领梦想起航的精灵，注定了会一生一世陪伴着你，就像灵犀相系的小伙伴，甚比至亲至爱的佳人……从此，我就有了一份懵懂的冥冥期盼，只待那雪的飘临，覆盖了城楼街巷、院落树杅，沉静了岁月嬗递、光阴清瑟，默默地伴随着自己经一年年的青城云烟，历一季季的江湖过往，将梦想与情愫从落英缤纷的儿时小院一程山水几度风霜地展望成现代都市的半卷残书、一隅乡愁，守望成灵魂深处的半卷淡墨、满腹沧桑。

　　于是，一个孤单的身影有了生命如初的感动，一颗孤寂的心灵有了相遇如昨的温存，一段徜徉于爱与伤之间的成长，在经历了雪落的莫名感伤、雪融的诗意遐想后，慢慢懂了来自至亲、源自情殇的安暖和牵挂，原来一直都在无悔的草原苍莽与无怨的穹庐寥廓里，眷书着一份即便迟暮红颜、落花遍野，依然青山静美、黑水雪映的思念与歌唱。

　　回首往昔，从一个年少即已体会生死离别的莘莘学子到青春年华尽献于守护和平的橄榄绿，从青葱岁月羞怯地看着豆蔻花开到四十不惑已然学会淡听雪落风轻，无数次地伫立在不同城区、不同人群的雪漫街头，望着一盏盏昏黄的街灯在雪絮纷飞间串联起渐行渐远的光晕，那是否就是每一座城、每一双留守老人孤独等待夜归儿亲的浑浊眼眸，亦或是深藏着一枚扬洒了半个世纪的雪之心羽，为了一段隔空飘零的柔情落雪为念在捧起手掌、仰望夜空而久久守候着的路口呢。

　　当北国的冬雪再一次在阵阵朔风中轻盈来临，总是有一份感动打湿了黛色青山的眉宇，总是有一段未尽秋韵在乌素图的“杏坞翻红”处徘徊，总是有一片转身便是一季的落雪回忆在流年里从此岸飘过彼岸，没有痛惜命运多舛，没有寒凉片片心语，没有哀叹隔着奈何的距离，当卸下尘世的疲累，斟满雪盏的茶香，在匆忙的岁月中、在易逝的年华里，等一个故人归来可以促膝而坐，等一场落雪轻舞可以心缘相依，何不让双足剪开烂漫依旧的雪夜柔情，凝眸回望着那一行浅浅弱弱的脚印于万物静默时，一直都在天地言欢间重拾着相遇如初见的希望。

　　如此，念一场家乡落雪的晶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听一场乡雪青城的涤净，任灵心过隙，尘缘安放。明白了与雪相遇不是在人海，而是灵魂对视；懂得了与雪相守不是在尘世，而是超越凡间。抒写一笺文字，乘着一频无线电波穿越万水千山，纵然身在天涯、情已在墨里，怎能不震撼心房；描绘一幅丹青，载着一卷流转光年飞翔爱的领空，哪怕行至海角，爱已在画中，怎能不感动上苍。今夜青城，有雪落漫漫，领悟乡音时光的重逢亦隽永绵长；今世余生，倾落雪为念，更有别番乡情安暖与生命传奇的况味悠然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