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个网名孙三娘
■陈家麦
A
孙红梅想上网络火一把,如果倒退N年,可能会雷倒一批人。换作今天,顶多算作芙蓉姐姐重出江湖——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这个比喻差点没把我活活憋死。问题是她说话的口气跟神七上天似的,我就是在地面打酱油练俯卧撑苦苦想拽住她也是做无用功。也不知她脑子进了什么水?这事得她得我得有关人员都得亲自谈谈。孙红梅做事说一不二,我对她多少知根知底,惟独这事她发了飙,我一时拿捏不住妖蛇三寸。
会面地点定在山寨饭庄。这店名也是够雷人的了。
我给各路小兄弟发召集令。到点时,人整齐了,这六位是玩网高手,热聊着国内外形势、娱乐八卦,不时拉长脖子往门口望,像长颈鹿舔不到墙头草。我亮了亮底牌:“不好意思,正式腐败时间是五点半,传的红头文件是五点开始,留半小时开预备会,议一议如何让一位村姑得道成仙,跟着大伙儿鸡犬升天。”
大伙儿笑了,缩回了脖子,像乌龟缩回了龟头。
白马小王子说:“晕,这搞得像跟政府开大会,领导嘛总迟一拍。这女领导长得雷不雷人,算是哪路半仙?”
我让弟兄们别闲着,先把冷菜消灭一些,否则对不起这路神仙,至于神不神仙不仙的,你们见了就知了。是我表妹,年届不惑,看上去三十一枝花,这么说吧,外表时尚,内心狂野,表里如一。”
“晕,都妈妈级鸟,还趟这浑水,该跟着社区老头老太太早晚练练排舞鸟。”小李飞牛装起娘娘腔。
我挥挥手:“她发烧了,咱也不迷糊,谁让是我表妹呐!跟着起哄呗,她可是咱们这一带最有钱最爱面子的娘们。”
白马小王子朝小李飞牛递了一眼:“要说包装炒作,咱几个都不是菜鸟。”小李飞牛接了话茬:“是滴是滴,论坛挂了这么久,把谁灭了,把谁卫星送上天,咱几个一点也不虚汗,再说她是你心爱的表MM嘛。”
把八只冷菜消灭得剩下汤汤水水。房门“咣”地一声,进来探照灯一样的亮光,人没到,“米西米西的”声音先到了。是孙红梅,用探戈舞步来回倒,一手提了白坤包,包上印有大圆圈小圆圈,像是日本鬼子的太阳旗。我们站起,像子民拜见刚从冷宫解禁出来的懿贵妃。
我说:“表妹表妹对不起,忘了送红头文件时没说哪间包房,这么快你就找到组织?”
她动一下指挥棒一样的玉指:“我问,陈光头藏在哪?那长得低眉顺眼的小丫头立马报出房号,替我开路开路的。”
陈光头就是小的,我。
鼓掌,“哗、哗、哗……”,似乎缺了一种声,是小李飞牛未跟上,孙红梅迅速电了他一眼:“从哪个石头缝嘣出的小猢狲?怎么?不欢迎老姐?”话音未落,小李飞牛把掌声跟上。
我来通报一下,将在座大虾一一隆重推出。这位叫白马小王子,在诗路花径当总斑竹;这位叫小李飞牛,是艺名也是网名,在诗歌江湖当版主……
她有力地伸出手,握了下小李飞牛筒子的手,“啊唷”一声,是小李飞牛在叫。
“怎么,还没开始就叫痛?”她笑着,朝桌上扫了一眼,忙唤服务员换酒,换威猛的。
每人“门”前立了一口玻璃杯,让每杯倒二两白酒,孙红梅提议:“为了表妹跟表哥的难得重逢,为了哥儿们姐儿们的友谊,为了光辉事业,乌拉——”她所谓的“乌拉”就是一口闷,可能小李飞牛慢了半拍,只抿了下嘴唇,七口杯空荡荡。
小李飞牛打了个哆嗦,另两位来打围墙,说他昨晚醉得人事不省,给120送到急救中心。她挥挥手:“去去去,没你们帮和的份,小李飞牛,哪里牛?”
小李飞牛作仰天长啸状,一口“乌拉”了,双眼激起了阵阵泪花。
这顿酒喝得轰轰烈烈,全体壮士都快喝趴下了,相互搀扶着,给孙红梅安排到五星级酒店标房。
B
那次饭局后,第二天孙红梅说干就干,开来枣红色宝马车,留下三员干将,包括我,直奔她“鸟巢”。“鸟巢”筑在海湾浪琴别墅区。家中无杂人,表妹夫和表妹都干流物事业,两块牌子一家公司,一个在东北,一个在本地,两人两地遥望星空,表妹夫一年到头难得回来省亲,儿子上了省重点中学,听说出了一大笔赞助费。
给每人上了一杯现磨巴西咖啡,小李飞牛吹着热气,向孙红梅请示:“孙姐是想上本地最红的诗歌论坛开博,还是——”
“——慢,上新浪上天涯,这些地方是大海大洋,孙姐,哦不,孙表妹会像丢进一块瓦片,一会儿扎进波涛汹涌中……”我跷起二郎腿,咂了一口咖啡。
她表示大大地同意,说我良心大大地好。我在顺藤摸瓜,对她的狼子野心我仍在云里雾中。是狐狸终藏不住尾巴。
第一部曲得给她弄个一鸣惊人的马甲。
两员小将争论起来,白马小王子起的马甲叫“轻舞飞扬”,我说太琼瑶了,再说琼瑶已阿姨;小李飞牛起了“甲壳不小虫”,我嫌小家子气,跟俺妹子上的本地财富排行榜一点都不靠谱。孙红梅让我别卖关子了,加了一包软壳中华烟,翘起兰花指弹了弹,烟被我一把擒获。
“干脆叫孙三娘吧,反正你在家排行老三,大俗即大雅。”我深抽了一口烟,眯起眼来。两员小将连声叫好,说网络就是江湖,没有侠气就不会号令天下。
她急了:“那不是跟孙二娘买人肉包靠谱了,三娘三娘是否显老?”
我睁开眼,瞄了她有点青涩起来的苹果脸:“人家徐静蕾,江湖上的人都叫老徐,这年头要出名,貌不惊人可玩易容术,可名不惊人等于一堆山寨货,何况你人也不老色也不衰。”
她笑得全露了利齿,赞我是一出口就是猪大粪,这中华烟赏对头了。
第二部曲:如何量身定做?
我问她:“要不要装嫩装清纯,文图并茂,现在是读图时代,从压箱底找出做小姑娘时的照片,不能引诱青少年,至少也让中老年难得一次黄昏恋,如果你一时放不下脸面,不肯放裸照,至少也得放比基尼。让人想入非非,浑身自个燃烧,要不进行数码处理,比如把梦露的发移到你头上,再把叶子媚的波移到你……”
她连忙叫停:“你说话像打翻了一坛子醋,也不知你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是哪门子心。咱再贱也不是贱人,献身的不要,为了混点小名堂,适当贴点近距离玉照倒也舍不得狐狸套不住狼,这么吧,老妹豁出去了,就弄一二张特写吧,会不会显老?”
我让小李飞牛来接一镖。他说:“跟超女比,您是有点过气了,但跟实际年龄比,活活一熟女,如今熟女俏得很,容易发生姐弟恋。”
我插上一杠:“你开博是想把自己卖了还是想勾搭小情圣?这事怪怪的,你不是想重温少女时代的伟大诗歌热情吗?”
她作恍然大悟状:“是啊,我咋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打嘴!罪该万死,本末倒置的不要,快快回头是岸!”说完,她朝我扮鬼脸,还学美国大兵拿枪打点射。那样子恨不得把我射成蜂窝状。
给表妹定下旧照与近照都上,免得让网友说三道四,说孙三娘卖的是人肉叉烧包。
第三部曲得贴出她的诗歌。
这让大伙儿犯难起来。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动手开写,少女时代曾写过一些少女情怀诗,都是山村、月色、秋虫之类的童话版。这让我忆起往昔峥嵘岁月——
当年,我在乡文化站当临时工,带她进城,参加县里文学沙龙,我表妹拿出一叠诗稿谦虚地请先锋诗人请教,他嘲笑这些诗是学生娃写的。她哭了起来,正当我救美时,跳出几位替先锋诗人护道,一齐来损我表妹。这时跃出一位仗义人士,操起凳子要砸他们,顿时会场安静下来,连一枚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我表妹一气之下回来,焚了诗稿,只差没学林黛玉吐血。那次文学沙龙献诗不成倒给她带来一桩姻缘,就是这位喝退了先锋派的小伙子,长得虽凶神恶煞,却也古道热肠,接连给她送鸡毛信,还亲自追到村里向她示爱。后来,我表妹动了芳心,跟他进了城。跟着他最先摆地摊,卖旧西装,接着办起托运站,渐渐发达起来。在大风大浪中打磨许多年,我表妹的性子从最后的羔羊可与狼共舞……
小李飞牛催她快写出三首诗来,都开门迎客了,家里还没存一缸米一爿腊肉,怎能成大器?
“如今诗坛流派纷争,问题是如何杀出一条血路来?”白马小王子一时无了主张,两员小将都在干抽着烟,似乎从网络诗人一下子变成了苦吟诗人,都把目光朝向我,似乎大海航行靠舵手。
我得继续当好内功深厚的长老,捋了捋长了寸把胡子的下巴,清清嗓子:“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武林秘笈,用拆装拼贴法吧,想出一个个长句子,再拆成一个个短句子,洗牌一次次,重新排列起来,不就拼成新潮诗?”
“高,实在是高,要玩就玩深沉。”两员小将站了起来,像漂泊许久的哥伦布看到了一线新大陆。
孙红梅找到了方向,还不知怎么走,她闭上眼,做起女弟子讨教武林霸主的动作。“继续施招吧,表哥!弟子内力还没到。”
“这样吧,你至少写出三首诗,然后把它打散打乱,东拼西贴,上句不连下句,总之像拆毛衣一样,乱成一团,然后你想拼什么图案尽管拼,凭着你的内心想像,天马行空,让人家摸不着北,云里雾里的。总之,他们越是看不懂,你越牛逼,不露底,千万夹紧牛尾巴。”
三人顿时欢呼起来,损我雷死人不偿命。
按理说,作为在国内诗坛有点名气的我,不该为表妹犯幼稚症如此卖力如此张罗,我初以为她玩一下就低迷了,没想到她持久发烧,再说我带有报恩的意味。
老实说,如果我没有渐渐放大的诗名,也不可能从乡文化站跳槽到我们县报,混入体制内,跟着名正言顺泡上名校一小学老师当我妻子。没有表妹,就没有我的康庄大道。我出的第一本诗集是表妹出的钱,所有接待名刊名家,包括我外出参加诗歌活动,这些都来自我表妹的大力资助。只要我一开口,她就马上提现,还追加预算。我得了国内诗歌大奖回来,她为我大摆筵席。庆功会上,她吟咏起来:曾经的梦想,因你而精彩……
孙红梅要摇滚一番,将音响放大成轰炸机,作歌星秀,边舞边唱:
我在仰望
月亮之上
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两员小将也春风得意马蹄疾,伴舞伴唱,吼叫着要将拼贴法同分享为己所用。
但孙红梅不肯,要让他俩发毒咒,决不出卖这道独门暗器,直到两位小帅哥说要誓死捍卫三娘尊严,歃血为盟。
孙红梅这才续唱:
看见的看不见的
瞬间的永恒的
青草长啊白雪飞扬
两员小将向孙红梅大大煽情:
哦耶哦耶
C
孙三娘博客开张前一天,她宴请群雄,因有了我前期铺垫,加上那六员小将的吆喝,带来又一批网络诗人来赴宴。桃花朵朵开,只只蜂蝶赶过来。孙红梅以现代拼贴诗出道,形成了圈,圈内人开头叫她孙三娘,喝了一二回酒后,就直叫三娘了,只差没叫娘,反倒把她的真名给搞忘了。老实说,我不大喜欢群魔乱舞的场合。我做了带头大哥后,似乎该淡出历史舞台,把更大的天地留给她跟各路网络诗人厮混,弄它个天翻地覆。值得庆幸的是她悟性极强,写的拼贴诗简直是无影迷踪拳,左一拳右一拳,连我看了满眼晃动着千万条碎片,全世界已支离破碎。
正式开博第二天,我访了下孙三娘博客,看到跟帖一个个,链接一个个,六位既当大将又当哼哈小将换了各种面罩往死里顶。我当即给她发去短信:小小寰球,有多少苍蝇来碰壁?她回道:不须放屁!
局开得不错,之后人气有所下浮,也没有降到冰点,我想这主要归功于她接下来频频出席外交活动。我退到幕后了,遇到本地重要网络诗友活动,因她打来电话要求强烈,我才现出身来。有次是孙三娘诗歌朗诵会暨研讨会,碰到一位来自省城的诗评人,吹她自立一派的拼贴诗,这家伙是在酒足饭饱后开始唱赞歌的。我心里暗暗发笑,我表妹的诗还没到如此出神入化。看不懂就别装大师。这话我没说出来,看来我的略施一计,还真算让她着了魔道了。
自从有了孙三娘博客,我表妹变成了网界红人兼外交部长,反倒很少去顾问她的物流公司了。其实,这家公司以前她坐在那儿也是闲着无事,公司里有她的两姐姐替她打理,运转正常,有她没她一个样,反正账户上每日跳出的钱数一个子儿也不少。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我差点把孙三娘开博的事给忘了。有天下午,接到她的电话,让我一起到小浪湾参加诗友会,发起人是小李飞牛,小浪湾是他的老家。
上了她的宝马车,我发现副座空着,后座坐了三人,其中一位是白马小王子,表妹说小李飞牛在老家迎驾。
窗外树木移动,我见表妹红晕照人,香气扑鼻,就对她望问闻切起来,她在灿烂笑。“干吗如此非礼,活活一色狼,记住,不可动了凡心,力保晚节。记咱俩是表亲,想那美事没门!”
“是啊是啊,我差点一失足成千古恨了。这段日子不见,你咋跟老太太刚从整容院出来似的?”
“有何不同,快快从实招来!”
“总之我也把持不住了。”
“等到了小浪湾,直奔酒店房间,看你有贼心就没有这贼胆?”
“行啊,想表妹一想好多年,想你想得好心痛,老背个虚名,反正将在外,何不来个先斩不奏,再说,我也想开了,不就那档事吗?又不是非得要整出个低能儿来?”
D
我们坐车环岛一圈,开始爬一段山路。孙红梅跟小李飞牛不时通话,他遥控指挥引路。小李飞牛家在小浪湾山岙里,从岙口可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这里的渔民住房全是小别墅,每座房子的顶上都压了一块块扁平的大石头。白马小王子说,那是怕来了台风,把房顶刮走。
小李飞牛跟男人们一一握手,跟孙红梅拥抱,喊她三娘三娘的。我从屋里撒了一泡尿出来,见又来了一拨网友,跟孙红梅套磁,我让他们别甜蜜宝贝了,说:“别光顾三娘三娘的了,你们都见见屋里的大娘吧,她在屋头忙乎着呢。”
大伙儿都进来问好,小李飞牛的妈脸笑成了牵牛花。小李飞牛真名李小牛,他妈妈叫他小牛。傍晚前,他爸爸出海去了,听说那渔船要跑到大平洋捕捞深海鱼。看来他爸爸牛,连儿子起的网名也牛。
小李飞牛的妈进进出出,系白围裙的她像只蝴蝶飞来飞去,大圆桌上的海鲜快垒成小山了。小李飞牛开拆酒坛封泥,说:“这酒是老妈自酿的,黄泥曲酒,糯米做的,兄弟姐妹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看谁经不起酒精考验,关键时不要感冒喔。”
这酒颜色黄澄澄的,像白葡萄酒,味略带苦,我喝了一碗,感觉轻飘飘的,没什么酒力。等喝下第三碗,那酒力出来了,似乎来缠人。跟着像喝了蒙汗药,我说我这个老酒鬼看来要栽了,就摇摇晃晃着躺在墙角一张竹椅上,大伙儿笑话我这个老江湖服老了。
正说着,我表妹也说坚持不住了。我头昏沉沉起来,打起了瞌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又看到伙计们还在喝着。一问,才知除了小李飞牛,全体将士都上楼躺过了,只不过我躺的时间比他们要久。我只好自叹:“英雄老矣,可——”我瞟了眼孙红梅。她接了说:“男斗不过女呗,服了三娘吧!”我回道:“去你的娘,少在我面前装娘。”
小李飞牛说:“这酒功力深厚,第一次喝都有这种感觉,刚才我没预告,怕扫了大伙儿的兴。只要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就轻舟越过万重山。”
小李飞牛的妈大笑起来,朝他捶了一把:“这鬼儿子!”
我们继续吃喝着,觉得躺下来的感觉虽然没了,但酒的缠劲还是很大,是那种把人缠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每人大概喝了三四斤,小李飞牛这才宣布暂告一段落。
第二轮活动上量贩KTV飙歌。小李飞牛打手机,像吹起了集结号,一会儿他家门口已停了三辆出租车。我表妹任性起来,坚持开自己的宝马车,小李飞牛不让开,说是安全第一。两人有点僵持,小李飞牛搂着她哄着她:“三娘,三娘,酒后开车不安全的……”我上来吹耳边风:“别酒后逞强了,你看这小子在你面前多像你乖儿子。”
“去——”
到了量贩,楼下有超市,进了包厢,小李飞牛让服务生上超市扛五箱百威啤酒来,说啤酒能化掉黄泥曲酒的功力。这量贩直接从楼下超市提酒水小吃,蛮有海岛性格的。
飙歌时,我渐渐发现我表妹跟小李飞牛还有白马小王子关系,粘乎乎的,男友网友肢体接触频繁,像所有母狗公狗都到了发情期。我以为自己跟他们有了代沟,问题是我表妹跟我是同龄人,她比我才晚生七天。
我们喝光了酒,又叫上三箱,再喝,唱完歌,上夜排档,每人又喝一瓶啤酒,已是午夜两点,小李飞牛安排我们上三星级大酒店住宿。登记房间时,我表妹要抢着买单,小李飞牛很生气,让收银员刷卡。这次聚会至少花了他三千元钱,这小子爽得没法说。
我跟白马小王子同住一间标房,他让我放开点,网友之间都这样的,到了谁的地盘,谁就一路当好东道主,不用客人费一枪一弹。我这才解开了心头第一道结。
“那么,弄得那么热乎?”我问他,“搂搂抱抱的,只差扳倒床了?”
“啊呀,陈大哥怕是火星人?这是人间最烟火,跟你说白了吧,陈大哥,我跟三娘也早扳倒床,她这方面劲不比我们小青年虚,这年头谁玩谁?都不亏。你老先迷糊迷糊,等一会我要出去PK……”床上白马小王子的身体只穿一条裤衩,他摊开身,像螃蟹一样。
我瞪起眼,起码不比铜铃小。
“陈大哥,玩呗,趁着有体力想玩就玩,只要两厢情愿。再跟你说了吧,今晚,肯定是三娘跟小李飞牛睡在一间房里,共浴爱河,我另有花主。”白马小王子跃出床来,奔进卫生间,里面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我心头开始翻江倒海,差点冲进卫生间把这小子扁成稀巴烂。
E
起床后,小李飞牛安排我们到海边吃排档,然后雇了一条船,绕海湾兜了一圈。下午三点,这聚会算是谢幕了,网友之间在热烈话别,小李飞牛跟我表妹拥抱许久才松开,然后他与各位一一拜拜。
回到城里,表妹将车上的三位网友一一送回家,轮到送我时,她没有开往我住的小区,说要回请我。“革命全靠引路人嘛!”
我说:“你还没忘本,还不糊涂嘛。”
“我有点糊涂,你咋变得阴声怪气的。一路上都不搭理我们,玩深沉,还是练憋气想当潜水员啊?”
“气也没用,谁的身体谁作主。”
“不就开心开心嘛,等老了想开心也开心不动了。这样吧,我来给你讲个段子吧。”她将车停在路边,向我要了一根烟,抽着咳着。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姑娘,很久很久以前,她迷上了写诗,有一天,她到城里参加诗会,有位高人损她写的诗,弄得她一下子崩溃了,这时,有位大哥很仗义,要揍死这位高人,还这位姑娘尊严。然后,他还跟她相爱了,然后,两人不写诗了,然后跟他一起做生意,什么生意都做,除了贩卖军火,然后转型了,办起了托运站,然后遇到了同行冤家,为了事业,然后她施了美人计,然后把同行铲了,然后,出这馊主意的她男人耿耿于怀,总觉得她妻子有愧于他……”
“然后,上哪儿吃饭,我肚皮好饿好饿。”我学起了琼瑶腔。
“切!”表妹轰引马达,窗外一行冬青树快速后退。
坐在山寨饭庄开放式雅座,过来一位梳着后髻的服务小姐,问:“小姐,先生,点什么?”
“酱油饭,然后——”表妹用鬼灵一样的目光扫向我。
“两份。”我说,望着从红地毯走去的服务小姐,身如轻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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