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冬日的天空,认真雕琢着,
使用长风的锯子发出锋利的尖叫,
锯开,敲琢,白雪的碎末散落纷纷。
尘间以雪沫为花,看其形状各异,
枯黄的草木总觉无法参透其中秘密。
兔子和恶枭被吓得匆匆躲入洞中,
长蛇和青蛙数月前就下沉潜藏,
只在梦中才敢观看这场景。
几天的劳作之后,冬日长舒一口气。
满世界晶莹剔透,皓树银花,
——看创作的精美的艺术的世界!
可是为何都躲藏起来呢?
不如都出来,一道观看、鉴赏,
如果在这世界只是如此沉默,不如,
等春日将来时,便同归于尽吧。
二月
夸张的繁荣和欣喜之后
二月的夜空把梦境染黑
纤弱的飘雪被忽略
饥饿的池塘和树叶一同颤抖
世间称许无所不能的英雄
而我,只是一个赶路的人
对着别离的方向
又一阵大风
把脚步声吹碎了
三月
水中履新的噪声将我拒绝,
不要过去!因你是一个错误的人!
远处和近处,
把相似的记忆忘掉。
包装纸被扔在风里,努力飞得温柔,
相信已经走入春天,
灯光在雾霾的咒语中肿胀,
道路与围墙形成的格子切割夜晚和歌声。
记忆和梦景的幻灯片,
可以组成任意的故事。
而天花板何时会盛开?
好让眼神向天空去支取力量。
空气湿润,衣袖卷曲。火车往南方开去,
夜深,隐约有一些混合的花香涂抹窗帘。
安静的神秘之书,请再明亮起来?
且先闭上双眼。
四月
在这样的季节里,
应该会有女孩轻靠恋人肩上,说:
“四月是好的,愿时间长长久久地都停留。”
然而柳絮注定会成为一些负担,
午夜还是又一次走来,
光线陷落虚无,乌云遮盖住天空的伤口。
歌声与幻境如同在一个悬崖边颤抖不安时,
指针竖直交汇时,时间
只是将折扇轻轻合上,然后打开,若无其事。
四月,天气预报中:
故土明天气温二十六度。墙壁滴水,
蔬菜在地里衰老腐烂,根须在泥土下放弃选择。
五月
五月的雨水低语不停,
五岁的榕树,将胡须垂下,扎根,
五色的花朵在园中沐浴,
五点钟了,美丽的黄昏。
五个小女孩撑伞路过,
跳跃,谈论,和愉快的歌声。
忽然,我忽然想象——
如果我是她们的父亲,
幸福会遇见我,并承认:
你是比幸福更幸福的人!
六月
欺骗斜阳之后,傍晚要把黑幕提前,
天是低矮,光是暗淡,手表是荒谬。
雨水在云层上原是辅佐祷告的念珠,
终被锋利喧嚣怨念的闪电割断串线,
带着尘世才有的岁月引力击打尘世,
化作几万颗咳嗽的子弹击打,尘世。
众树成林,实际上每一株原是孤独,
雨中的疼痛,起先被遮于群鸦之声,
后被掩于暴风的破帽子之下,颤抖,
却又无法抖落那些厌恶哀伤的叶子。
人们被轻看又无从拒斥的起哄劝酒,
其实本是从雷雨那里学来的,看吧:
雷声一句一句半是劝半是不容分说,
天昏地暗天旋地转,江溪池塘烂醉,
呕吐着脏水和浊臭的陈年枯枝败草。
阳台的老诗人在雨中回忆之镜瞧见,
自己曾经从某个六月雨天开始苍老。
罢了,罢了吧,他看笼里鹦鹉学舌,
心想:学几句就好,别学我的忧郁。
雨天许是老鼠、跳蚤、水蛇所喜欢,
老人厌倦却又无处逃离潮热,入夜,
心也已注定潮湿,因为酒,或者泪。
七月
七月,雨水的葬礼已经结束,
蝙蝠悬挂于岩洞,颠倒着躲避阳光。
焦虑的蚂蚁挖凿洞穴,也是墓穴。
干渴的季节,乌鸦在空中吝惜唾沫,
忘记了预言和传话的使命。
墓园里,幽魂们觉得盼不到甘霖,
带领着长蛇、蚯蚓继续下沉。
七月的炎热消耗着生机并非孕育,
但古怪的人类却与此相反:
他们几乎只用一个月的时间,
便完成了不可思议的成长的跨越——
七月的触须和尾巴都是喜庆的红色:
领巾艳红,榜单大红,遍地旗帜鲜红。
高天之上太阳也是火红。
而血,卻在不合时宜地疑问:
“其实我也应该是红色吧?”
——沉默,良久的沉默。
太阳宣称自己年轻,然而,
把湖水烤成池塘,穿越贤者和先知,
燥热的仍旧是那一个太阳,
从过往到如今,日光底下并无新事!
八月
我住在寂静的水边,徒然爱着,
独自目送蒲公英远行,endprint
目送白鸟带着使命和热风,远行。
八月,湖面的水泡更轻,
将森林、花草、尘土的映像收聚,
然后轻轻破裂:不打扰水底的沉舟。
大黄蜂在岸边飞舞,从东到西,从早到晚,
从开始到终结,从劳碌到劳碌。
枝叶以光影为安慰,花瓣以雨露为饱足,
之后都被黑色的夜晚销毁,无人记念。
若说停留,若说久别重逢,以及命运,
且看随意的风,尘埃和水沫。
我在此世作寄居,而你是尘世的客旅,
如果我说“祝福你”——
那就是:我祝福你。便是如此。
九月
九月,没有邪恶的季节,
空气渐凉,时光渐凉,女人们,
高跟鞋敲击水泥路的声音,渐凉。
故事和往事毕竟结束躁动,
悠悠升起,多了一些颤栗的星星。
只在入夜人们沉睡后,
海风才开始轻佻,微腥四处爬行。
莫要发兆言了!夜鸟,终于歇息,
于是不必担忧黑影来敲叩窗棂。
但担忧本身,焚烧不尽的野草,
悄悄地在睡梦中生长。
沙滩不折射天空,那些乐声节拍,
并非来自于此:他不曾歌唱。
足迹,坑堆以及沙雕,
让夜晚和潮水来遮盖吧。
从一无所有到另一种一无所有,
既宣称已经看透一切,
又何必牢记着这一切?
之后,海风更劲吹起,
也去歇息吧,群星与街灯。
十月
露水和叶子,跟我来吧,
我的眼睛采集了星星的颜色,
尽管距离越来越近了,但是我,
也不会袒露时光、爱情给予的伤口。
十月,原野愉快收获秋天,
人们无可奈何地,准备收获年岁。
霓虹灯更加卖力地点亮闪烁,
接下來的夜晚会更黑更长,
可他们已经越来越虚弱……
城市里车轮一遍一遍地碾压,
把道路的脓疮、肿胀都压平?
大地只有把心事和愤怒向下传导,
大地慈悲空气慈悲?——如果他们安宁。
夜深,月光长满与人类无关的明亮茸毛,
讲个故事吧,还是猜测关于预言?
我在敞开着的大门口迷失了。
十一月
等待冬天?不,只是无法拒绝冬天,
人们勉强地怀揣着种子和希望,
但灵感不再信任,像热气升起而飞走。
泥泞和流浪汉的记忆在浓雾里坚硬。
不用落雪来遮盖一切,而是,
以寒冰的露水和空气浸润石头和枯叶,
这样似有希望又无望走入冬天,
还是一样无法拒绝。
太阳任性,只发光不愿发热,十一月,
在西风的冷笑中努力伸展自己的长度。
古战场的兵器铠甲逐渐寒透,
战马吐出的血沬不久后就成为冰渣。
只有夜晚月亮前来怜悯,
但月光和露水也是凉寒的。
——苦寒二字因此而来……
而今人们在残存模糊的梦里,
记念另外的各种……
冬天是要来禁锢飞鸟、植物和水的,
顺便描绘深灰色的暮年。
如果你还在怀念着南方,
冬天,至少会让这一切掩藏或远离。
吻,也是冷的……
十二月
冬至,天空生病了,炊烟孱弱。
我们把这一天过成一个节日,
以便来抵挡寒冷。
一种刺骨的明亮:光!
纷纷扬扬的落雪:洒下的盐!
关于做光做盐的教导不敢随着北风冷却。
前进还是停留?
而时间的画卷后面装着永动机,
我却不能淡看一切。
书本里夹着一张过期的演出门票,
如果当时去了——一切,
也许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点上烟斗,
一缕白烟随意地融入冬季室内。
记忆把脖子缩进衣服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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