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 子
它们从大地上掠过细小的芒刺，提示着不解的事情
它们从一粒童年开始
一直长到金黄，长到不再孤单为止
经受的风雨，都是从远方开始
在自己的身边结束
喂饱过无数个时代
长大的人，却一个个离它们而去
草丛的历史中，它们出类拔萃
树木的梦里，它们一年年如期返绿
这是春天，成熟又快要来临
它们辽阔地歌唱，你还有什么需要忧伤
草 丛
我的心，在那些草中我看见过，风从那里起身
也在那里落下，我的心
也曾在那些风中，和草一起摆动
迎接或者送别，某个季节到了
风就在那里，吹出一些花来
时隐时现，有一些云霞的颜色
再下面，是虫子，它们数量众多
行为隐蔽，姿态比草更低
它们爬行或者蠕动，无须抬头
身子上面就是天空，我们常忽略它们
也不可能进入，它们的世界
我们迈着自己的步子，从那里经过
带着乡情长大，像虫子一样相爱
另一种风起起落落，直到草丛枯萎
夜 景
城市路边的树缠满一道道彩灯的锁链
一排排铁钉深入树干
钉紧着
那些小小的光的替身
人类的绚丽
像是一片片楔子
被闪光的智慧
一次次
嵌入夜空的寂静
天上的星星
是远古的伤口
流出的血
走在光里的人
看不到繁华内部的疼痛
在北京东三环
他想
也许那些内心有钉子的人
活得会更痛快一些
植 物
去认识植物免得从它们身边，白白错过
当女儿问到
我好能够叫出，它们的名字
那些花，给过我们蜜
它们的叶子，展示着风的形状
带上一些爱去
它们在山林间，一直等着我们
它们是自然的主人
而我们的日子，多么贫穷
去寻觅它们
免得有一天，消失不见
那么多田野，是否还来得及
免得有一天，它们拒绝长在我的墓旁
两只天鹅
它们的背景水就是深蓝的天空
在自己的故乡
一只是另一只的影子
常常张开的美中
它们互为镜像
一大团光忽然亮起
远处仍是无力的黑暗
一只睁大眼睛
另一只及时别过头去
一只像是另外一只的灵魂
它们的翅膀，融化在扇动里
静 物
一只鸟，在那片草坪上，弯腰，走路左右看看，不时歪过头，顺便瞄一眼天
大部分时间，它都盯着草坪
尖短的喙，一下一下，在青草间
寻找它的生活，它转过来，再转过去
一片翠绿衬托着它，像一片海水
举着一只浮动的小船，海面也随之起伏
有一次，它向着另一边又弯下身去
我看见，它褐色的臀部，向上轻轻翘起
两条黄色的细腿间，露出美丽的空隙
透过那空隙，我瞥见一小片长着水杉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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