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霞

悲伤的笛子

认识他，是在“世纪佳缘”举办的同城相亲大会上。

　　时间是8月16日的“七夕”。中国人的情人节。

　　她本来不想去，因为天气很热。

　　她最终还是去了，因为在这个大得让人绝望的城市，她和众多打工者一样，生活两点一线，没有交际圈。她不想把自己由“宅女”变成“剩女”，这是她去“世纪佳缘”注册交友信息的初衷。

　　相亲会上人真多！剩男剩女。帅哥靓妹。还有歌、舞等个人才艺秀。好不热闹！

　　她被一阵笛声吸引，顺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她看到了他——一张好看的脸，一双迷离的眼神，白色的T恤，修长的手指，整个人看上去很干净，很清爽。他笛端的吊坠是一枚她叫不出名儿的小小花朵。

　　他吹奏的曲子曲风很悲凉，但用心倾听，如同感受着一场分离了一生的爱情，那种两两相望望不见的思念和悲痛，锋利如刃，割在心上，没有血，只有泪。

　　她的心，突然有一种被人捏了一把的痛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个人，要经历怎样的沧桑，才能吹奏出让人流泪的悲凉？！

　　他的沧桑，她是在三个月后从邻坐的同事小欣那里知道的。

　　小欣借住在表叔家。晚上，小欣修改好次日要用的文件到很晚才睡，可是，小欣忘了把装有文件的U盘从电脑上取下来。于是打电话向表叔求救。表叔不在家，接电话的是表哥。表哥答应把U盘给小欣送来。

　　他进门，她便愣怔在那里了。尽管小欣还未及介绍他就放下U盘退了出去，但她还是认出了他，——好看的脸，迷离的眼神，修长的手指，干净，清爽。

　　因为U盘的事，因为她的愣怔，小欣用哀叹的语言给她讲述了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

　　他原是本市一家甲级医院的医生，年轻，有为，有前途，还有一个如蝴蝶般美丽的女友。可是，在一场车祸中，女友推开了他，那段美好的爱情却阴阳两隔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友在自己的怀里痛苦，流血，死亡，却无能为力。从此，他便放弃了医生的职业。

　　他说，他的女友是一只为爱殉情的蝴蝶，来世会变成一朵美丽的花，所以，他笛端的吊坠是一朵随季节变换而变换的花朵。他还说，他的思念以及他吹奏的笛声，女友一定可以听见。

　　那次相亲会上，他其实是被小欣哄骗去的，他最初以为是小欣的生日聚会。

　　一个如春天般美丽的爱情，被冬天的一场雨淋湿了。

　　星期三的傍晚，她漫不经心地走在下班的路上，却听到了熟悉的笛声。

　　顺着笛声的指引，她再次看到了他。当他的眼睛也看到她时，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虽然，他们一直没有直面地交流，但从彼此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爱情的模样。

　　他们依然没有说话，但这一次他递给了她一张便条，她展开，纸上写的是，他记得她，相亲会上站在前排流泪的女孩。他说，不是她不够优秀，而是她的年龄让他疼得起却爱不起，所以请求她的原谅！所以，他只能说：对不起！

　　为了不让他再次看到她的眼泪，她在眼泪流下的刹那，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身后，传来曲风很悲凉的笛声，但用心倾听，如同感受着一场分离了一生的爱情，那种两两相望望不见的思念和悲痛，锋利如刃，割在心上，没有血，只有泪。

九月九日

他是“世纪佳缘”的“老注户”了。他用“荷叶田田”的昵称在此寻缘三年，正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在“光明榜”里看到了她，——莲子青青。荷叶，莲子，青青，田田，真有意思！他不由地笑了，很是兴奋。

　　就这样认识了。

　　就这样，他们以“莲荷家族”的名义大谈人生和理想。他说他的理想是在城市的郊外，盖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楼，有自己的院子，一楼办公，二楼家用，春天的时候自己种蔬菜水果，秋天和老婆孩子一起享受收获的快乐。

　　她笑说，他的理想正是她的理想。

　　他也笑，说不愧是“莲荷家族”的，看看，莲子青青，荷叶田田，光名字都这么般配！

　　可是，他们的般配却遭到了他父母的强烈反对。父母都是高干退休，对儿子的择偶要求一向颇高。父母反对的理由主要有三：一是她大他三岁。二是她虽是白领阶层，但对于他的土著父母而言，终归是个外来的打工妹。三是父母拒绝相信网络情缘。

　　他力争，他抗议，他坚持，并和她商定于九月九日那天结婚。九月九日，意为两个人的长久。他捧着她的脸，眼神坚定地告诉她这个美好的数字寓意。

　　得知他已商定了婚期，母亲竟以死相逼。而他也以离家出走相要挟。双方互不相让，互不妥协，他和父母之间的斗争，随着他婚期的临近而愈演愈烈。而他在这场亲情的斗争与爱情的坚守中身心疲惫，明显憔悴，短短时间内整个人已瘦了一大圈。

　　就在他准备结婚的前两天，母亲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而身亡。

　　他已流不出眼泪，只是木然地跪在母亲面前，不知今夕是何年，何年是今夕。

　　两周后，他重新打开手机才发现有一条未读的信息。一看便知信息是她发来的。

　　她说她一直很相信“缘份”二字。但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和他的相识虽然是一种“缘”，却缺少了一种“份”，所以他们的结果只能是有缘无份。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她以为爱情可以让她驻足。可是，爱情来了，却不能幸福地拥有，她只能选择离开，只能继续漂泊，但无论漂泊到何处，对他的爱，都会一直一直一直在心里。

　　他的泪，在那一刻，开始夺眶而出，因为他已注意到了发送信息的日期：九月九日——正是他们商定结婚的那天。

被拒绝的百合花

欣和男友分手了。分手的原因简单得似乎不像原因——

　　欣生日那天，男友送她的是一束百合花，而非玫瑰，但她心里期待的可是妖娆的玫瑰花。当时，欣心中便有了几分不高兴。

　　情人节这天，男友送她的竟依然是一束百合。这天可是送玫瑰的日子，连卖花的小女孩都知道，他不是脑子进水了吧，不会是连这点小小的“浪漫”都不懂吧，又或许，他不是诚心的吧。

　　这样想着，欣一扬手便仍掉了那束百合，拂袖而去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男友，男友错愕的表情，更坚定了她与他分手的决心。

　　一周前，欣发现自己的健康出现了问题。医生说，她目前的状况和她无规律的饮食和长时间熬夜有很大关系，并建议她住院治疗。

　　是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欣蓦然发现病床的床头多了一束清新雅洁的百合花。

　　欣小心翼翼地捧起，才发现花下压着一张便笺，上面有刚劲洒脱的钢笔字：据说，百合花之所以有四个花瓣，是因为它代表了四种祝福——第一瓣是健康，第二瓣是幸福，第三瓣是好运，第四瓣是爱情。希望你在收到这束百合花的同时，能拥有它全部的祝福！

　　欣的眼泪一下子滴到了便笺上，因为她突然明白，这束百合花和便笺上的字都是出自两个月前分手的男友，她想起他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同时她也明白，身为医生的男友为什么一直送她百合花，而生病的切身体会也告诉她：一个人如果没有健康，便什么都没有了！比如生病前，她可以通宵上网，可以穿喜欢的素色裙子，可以化精致的妆，可以吃酸甜的食物，可以一个人疯狂购物……可是现在，生病了，身在异地，连一个看望的人都没有，更别说爱情了。

　　尽管心酸，但生病让欣恍然明白了一件事：相爱的两个人，不要只看着对方身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瑕疵，应该学会包容和珍惜，才能从彼此心灵的和弦里感受到真正的爱情和幸福！而且，无论是玫瑰的妖娆还是百合的优雅，其实都带着爱情的味道！

　　但是，欣遗憾地发现：自己已错过一束百合花的爱情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