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海

　　彝家妹子

　　□钱海

　　

　　到过彝寨的人，无一不被千里彝山宏伟壮观的自然风光所震撼，被自然古朴的民风民俗所吸引。同样也被彝家妹子身上透出的风情万种气质所疑惑。面对雄奇秀丽的大自然，生命被赤裸裸地剥了出来。彝寨优点再多也没有彝家妹子的优点多，彝寨无论如何美丽也没有彝家妹子美丽。千里彝山藏得住鳞次栉比的彝寨，却无法藏住彝家妹子的靓影。我干枯的泪腺悄悄滚出泪花，为彝家妹子的朴实而感动，心底所绽放的都是激动的花朵，流出的都是幸福的泪水。

　　在楚雄彝族自治州这块“人类文明发祥地”的土地上，彝家妹子成了彝州每一寸土地上最靓丽的风景。人们所享用的山货多半是彝家妹子人背马驮运到山外的。在彝州的大街小巷，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哨女人，为灰扑扑的人流点染上醉人的色彩，她们吃吃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让有气无力的人流增添了一番生机。彝家妹子的纤俏表现着柔与美的组合。她们清一色的湛蓝色或粉红色的衣裙让人联想到天，联想到海，联想到山里火红的马樱花和她们火一样的热情。很少看到一个女人孤伶伶地行走，她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嘴里叽哩咕噜地讲着彝话，没人探究她们说些什么，可从她们说话时脸上堆积的笑容，能读懂她们的喜悦。彝家妹子脸蛋红扑扑的，就像熟透的红苹果。她们从头到脚全身的穿戴都是艺术价值较高的刺绣精品，刺绣衣服的醒目部位镶坠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排列有序的银器。她们着装上最惹眼的是从胸口一直垂至脚弯的花围腰，围腰上两根巴掌宽的腰带系在后腰一直拖到小腿。

　　彝家妹子把山里的水果土特产和柴禾搬到街上卖了后，换回山里无法产出的大米。交易过程中她们不会玩假，她们的东西是绝对的“信得过”产品。她们的东西像是物价局明码标了价一样，说好多少就是多少，多给也不卖，给人的感觉有点迂腐、固执。这正好显现出她们的淳朴和可爱。交易结束收钱时她们不收大票，这样少了算账的伤精费神，小票用起来方便，也避免上当受骗收了假币。你向她解释拒收人民币是违法行为，她们根本不吃这一套，干脆就不卖给你了，把你搞得哭笑不得。

　　彝家妹子很好客。在彝寨教书那几年，不管哪一家杀猪宰羊，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拖到家里吃饭，老师成了彝家的座上宾。一日为师，终身被敬重。彝家妹子对老师有一颗纯真的敬重之心。“啊么么！来就来了，咋会还要带东西？”对于礼节性拿去的东西，彝家妹子很不高兴，觉得收之有愧。离开时她们不会让你空手而去，核桃板栗水果拾一大兜让你带走，你不要都不行。要是不要，她们会亲自送到学校或让娃儿送去。让你感觉像是和她们做了一笔赚钱的交易，感到汗颜，心里很不踏实。一久不去，她们会很不高兴。她们会问你：“阿是咋个整呢话，老长时间也不来家里坐坐？”在彝家过夜，彝家妹子的热情周到赛过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她们把家里最好最新的垫盖铺给你，把热乎乎的洗脚水端到你面前，给你准备一双崭新的绣花鞋换脚，让你感到宾至如归的同时找到家的温馨。它们的热情牢牢地拴住我们这伙誓把青春献给彝山的青年的心。

　　在彝寨女人睡得晚，起得早。家里的大小事务由女人包揽，全家老小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女人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彝家妹子对婚姻特别执着。在离婚成为时尚恋情的今天，彝家妹子的婚姻没受丝毫冲击，她们的婚姻坚如磐石。彝家妹子把离婚视为不忠不孝不负责任，视为丑闻。彝家妹子不会草率地对待婚姻。她们的婚姻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相互信赖基础之上的婚姻。她们的思想纯洁得如山谷里流淌的清泉，她们谈情说爱没有城里人那么多繁琐的框框套套，更不会狮子打开口般向男方家要这要哪。古树作证，彝家妹子把幽会选在寨里的苍天古树下，希望婚姻如古树一样长青。她们登上山嘴，把爱意绵绵的山歌唱给山对面的阿哥，善解人意的阿哥也把思念用调子回敬给阿妹，对歌是彝家妹子情感的河流。

　　“姑娘房”是彝家妹子集体的闺房。在彝寨，房屋宽余并有未婚姑娘的人家或集体公房里，彝家妹子相邀从家里带来被子成群共室共寝。妹子们白天回家干活，晚上一起到“姑娘房”就寝娱乐，直到在这里找到如意郎君要成家了才离开。妹子们在“姑娘房”里缝绣嫁衣和鞋垫，边绣边聊天或唠家常或唱彝族歌曲。小伙要是被妹子相中，彝家妹子用山歌传情的同时，积极接待到“姑娘房”来串门的小伙。要是在相处中对小伙不满意，小伙下次再来妹子们可把小伙挡在门外，拉出身边的小伙向前者摊牌。整个交往中，妹子们有绝对的选择决定权。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在“姑娘房”里同床共枕，但不能胡来。若小伙不守规矩“闯红灯”，会遭到别人的嘲笑和辱骂，会被妹子撵出房去。“姑娘房”是彝家妹子人生的驿站、青春的码头、情感的倾诉地、爱情的港湾。彝家妹子满12岁，开始离家到“姑娘房”夜宿。“姑娘房”是彝家小伙妹子的领地，她（他）们在这用调子表达相互间的牵挂与思念。恋爱中她（他）们的感情热烈却不轻浮。在“姑娘房”订下终身后，彼此将实情告诉父母，男方托人到女方家提亲，一对情侣就成了。岁月完成了无数次转身，此俗仍在沿袭。“姑娘房”在世人眼里永远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是彝家人民古朴独特的生活习俗中一道充满诱惑而又亮丽迷人的风景。

　　温暖的阳光宛如热恋中的情人般红润明媚，可和彝家妹子美丽的脸蛋相比算得了什么？当今社会，男人对女人的审美功能严重退化，这算得上是人类的最大悲哀。彝家妹子浑身透出万种风情和气质，她们没有白皙滑嫩的肌肤，她们吃惯了苦荞粑粑包谷饭和山茅野菜，他们的皮肤蜡黄蜡黄的，和她们天长日久享用的苦荞粑粑颜色相近。这是黄色人种所固有的肤色，是健康的东方女性才有得起的肤色。正是这种肤色使得她们的身体结实且弹性十足，在疾病困扰的今天，她们的结实健康让人羡慕得有点嫉妒。她们有着一双令所有男人神往的、明亮清澈的双眸。彝家妹子穿着美丽的衣服穿行在重重叠叠的青山秀水之间，行走在山里行云流水的雾霭之间，行走在各种鸟兽齐奏的乐音之间，宛如一只只悠闲自得的彩蝶。博大的彝山给了她们博大的胸怀。彝山的空灵和清幽带给她们自由奔放的天性。面对生人，她们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天边薄薄的红霞。彝家妹子爱打扮，凤仙花的汁液是她们最奢华的胭脂，随便扯一朵野花插在发间，对着清澈的溪水照一照，这是她们每一天的习惯性动作。她们不读《如何赢取男人芳心》、《如何丰胸》等雕虫小技的实用工具书，不会嫌弃自己的塌鼻梁单眼皮，自然不会想到去丰胸隆鼻做双眼皮，她们不理睬“人造美女”的广告，懒得大把花钱买一些化妆品在脸上涂抹，她们只晓得美容丰胸只会遮掩住真实的自己，制造了一个虚假的自己，这和造假没有多大区别。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们相信两情若是真爱，是不会在乎自己脸上多出几个青春痘和高矮胖瘦的。

　　彝家妹子都是天生的歌唱家和舞蹈家。她们开始说话就开始唱彝家调子，会走路就会跳彝族的舞蹈。她们爱唱爱跳和对生命的爱是一样的。“啰哩啰，啰哩啰”彝家的山歌和彝家妹子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眼睛睁开她们就唱，劳动中她们在唱，行走时她们在唱，就连上厕所她们也抓紧时间唱。彝山的深处时刻都上演着不谢幕的音乐会，让人尽享耳福。到哪一山唱哪一山的歌，吃饭赶集谈情都有相应的歌。如饭桌上敬酒时有敬酒歌：“阿老表端酒喝，阿表妹端酒喝，喜欢呢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为的是让客人尽情地“滋白哒”。赶集时的歌如：“正月十五赶猫街，我在猫街等着你，妹等小哥来谈情，妹等小哥来跳脚……”调侃的歌曲如：“老司机等等着我有十八啰，你的汽车让我坐，我的小手让你摸……”送军的歌曲如：“妹送小郎去参军穿上绿军装，去上两年才回来才回来，回来我望望，等着你回来我们做一家，等着你回来我们成双对……”彝家妹子个个都是“舞林高手”，弦子一响脚板就痒，树叶一吹山歌就飞，二胡一拉大家乐哈哈。她们与生俱来的歌舞技艺使得她们对音乐比较敏感，唱歌跳舞成了她们最重要的精神食粮。

　　彝家妹子是操持家务的好手。彝家妹子追求快乐，享受快乐，把劳动变成快乐。在针头线脑上她们技艺精湛。她们缝做的每一件服饰都是价值很高的艺术品。有一个台湾艺人曾为一件彝族披风给出五万块。在彝族聚居的楚雄，彝族服装已进入市场，成为游客们喜爱的商品。彝家妹子耕地做饭，放羊挑担，男人们能干的事也难不倒她们，有人玩笑似的说彝家妹子的脸就是每天做饭灶房里烟熏火燎加工出来的。她们把大小不一的嗑松、青松松果，两个或三个用几根老麻线纵向横向串成了艺术，垂吊成文化，轻摇成风景。到彝寨去所看到的哪些艺术品就是彝家妹子的巧手制作的。

　　

　　“女人喝酒开水浇花！”这类话对于彝家妹子来说不适用。酒是情感的火焰，能点燃身体。彝家妹子酒量无比。“女人天生半斤酒。”这句话就是从彝家妹子那里发起和诞生的，谁知已被人到处滥用。每次到彝家做客，我免不了都要被彝家妹子灌醉。她们像是到客人头上寻开心。饭桌上，彝家妹子采取密集轰炸的方式，一个一个轮流敬酒，三个或四个集体向你敬酒。每敬一杯她们都很动情地唱一首敬酒歌。酒桌上你已醉得东倒西歪，而彝家妹子却面若桃花，吃吃地笑着，像是在嘲笑你小得可怜的酒量。她们的笑声爽朗，她们脸上美丽的表情是我们在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的。彝家妹子用歌声表达她们的热情，每一首酒歌和每一滴敬出的米酒都是她们真情的宣泄。敬酒是彝家妹子饭桌上少不了的插曲。她们敬客人一杯自己也干一杯，她们敬酒不吃菜，为的是不让火热的气氛降温和扫客人的雅兴。“阿老表端酒喝，阿表妹端酒喝，喜欢呢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遇到这么撩拨人心的歌曲和这样热情好客的彝家妹子，不喝醉那才怪呢？！凭她们的感觉，这酒要喝就必须喝到位，到位的酒喝下去直接冲到脚底，到嘴不到肚的酒喝了也不爽。她们那简单易懂的歌词就像彝家妹子那纯洁的思想，让人容易读懂。彝家妹子的热情让你像吃了“蒙汗药”般配合着豪饮，直到烂醉如泥。现在彝家妹子的敬酒方式已被人们活学活用到宴席和公关应酬上。谁还能否认这不是一种文化呢？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彝家妹子习惯了青山绿水间的生活，她们不抱怨自己久居深山的“遭遇”，不稀罕山外灯红酒绿的奢靡。她们以群山为伴，以绿水为伴，以牛羊为伴。吃吃的笑声是她们最兴奋的语言。她们的字典里没有忧郁，她们的思想里没有哀愁。她们生在彝山，抱定了嫁给彝山，彝山是她们剪不断的脐带，因为她们忘记不了自己是大山的女儿。千里彝山的冬季没有寒冷，山里大蓬大蓬的都是火红的或雪白的马樱花。红色代表激情，白色代表纯洁，有它们千里彝山感觉不到孤寂。有它们彝山才焕发出勃勃生机。行走千里彝山，我无法分清那一株株晃动的美丽的花朵，是彝家妹子还是马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