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大邑,我瞅了瞅广场上整齐的队伍,站到右边一队的最后。虽没误时,却是最后一个到达的。
心里正忐忑,一位长髯飘飘、仙风道骨的青衫老翁来到我身边,抱住我的脖子,把右腮贴到我脸上,说:“你辛苦了!难为你们了。”瞬间,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一天一夜奔跑的疲劳和孤单,化作两行泪水淌了下来。
我叫马奔,是一匹来参加千里马选拔考试的刚满三周岁的儿马。考场设在通都,时间定在昨天辰时开始,我前天晚上就到了那里。不料,寅时,主办方又通知,考场改在大邑,明日仍是辰时开考。许多骏马选择了放弃,打道回府。
我该咋办?“你一定要安心学艺,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等学成了师父的本领,再回来见我!”耳边响起妈妈领着刚刚断奶,才会吃嫩草的我拜师时说的话。脑际又幻化出那个夕阳如金的傍晚,我忽然想起了妈妈温暖的怀抱和甘甜的乳汁,激动得浑身战栗,忍不住偷偷跑回妈妈身边。妈妈调转身躯狠狠地给了我一蹄子!
老翁用手摩挲着我的脖子说:“马奔,我就是主考官伯乐,跟我到前边吧。”
到了前边,伯乐让我面向全体考马,仰起头。
伯乐健步走上高台,大声说:“诸位骏马,现在我宣布:千里马已相出,就是这匹——马奔!”
众马立即静下来。须臾,嘈杂声纷起,不满之声盈耳。有一匹站在最前边的高头大马举起前蹄,咚咚地把地刨得尘土飞扬,又昂头向天嘶鸣,以示抗议。
伯乐走到他跟前,他乜斜了伯乐一眼,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响鼻,雾气都喷到了伯乐脸上。伯乐不恼,笑盈盈地问:“马霸马千里,你怎么啦?”马霸说:“伯乐先生,你一马都还没相,甚至连考题都还没出,怎么就定下了他?”
“谁说考题没出?”伯乐问,“连考题都没弄懂,还怎么考?”
众马都把目光聚焦在伯乐脸上,希望他继续解释下去。
“谁说我一马都没相?”
伯乐再次健步登上高台,面对考马们说:“到来的每一马我都相过了。我昨天黄昏来到这里,看到已有不少考马到了。入夜后陆陆续续又到了很多。马奔是天亮之后最后一个到的。大家知道什么是千里马吗?他能眼观六路识地理,耳听八方懂天籁,日行一千,夜行八百,逢山从头越,遇河凫水过。从通都到大邑,直线距离一千八百里,其间有山道盘桓,江河横亘,只有千里马才能凭自己的脚力体力耐力尤其心力,准时到达。你们有谁是自己跑来的?你们是用多长时间到的?看看自己脚底有没有黄土?腿上有没有荆棘、草叶?身上有没有露珠?毛下皮上有没有汗渍?相一马,我绕它一圈就看透了。”
“马霸,”伯乐又把眼光射向他,问,“你自封千里马,可你是怎么来到考场的?”
“我、我、我是……”马霸支支吾吾。
“是偷钻火车,还是跳上包运牲口的大汽车走高速过来的?”
马霸无语。
伯乐继续说:“希望大家以马奔为榜样,端正心态,苦练脚力体力耐力。我警告有的马,别再想走旁门左道。我伯乐就是伯乐,你拿再大块的狗头金,我也不会给你颁发千里马资格证书!谁如果不服气,可以留下来,到城西赛马场PK。是千里马,还是夸口的老叫驴,拉出来遛遛。赛马场一圈是一里地,谁能一昼夜跑完1800圈,我也给他颁发千里马资格证书!”
伯乐说完,我看到两只前蹄一直轮番敲地,鼻孔一直呼呼响的马霸静了下来,慢慢把头埋进两腿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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