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笃

　　失眠之后

　　失眠的夜晚，天花板的高度

　　就是星空的高度，也是

　　我与世界的距离。

　　有时候

　　一只无组织、无纪律的蚊子

　　盘旋在现实与虚无的脑袋中间

　　于是，那些无限的世界，便开始

　　在柔软的无所事事中徐徐铺展。

　　胡思乱想

　　似乎成了一个有效的名词

　　多少次萦绕脑畔

　　又多少次远离肉体。

　　超越自己，大概是一种奢望，

　　而瞌睡的虫子

　　会在恰当的时候醒来，

　　与这漫长的夜，促膝长谈。

　　一? 粒? 沙

　　我们本就是一粒沙，想要

　　拥有整个世界，那就

　　把沙子称为世界。当

　　没有命名的事物，还在

　　河道里堆积的时候，我们

　　不应该在人群中走散。

　　我们如沙粒渺小，揉进

　　眼睛之后，疼痛并不能阻挡

　　落日。巨大与渺小之间

　　隔着一个看不见的自己

　　坠落窗台的气体，灵魂的

　　单数，篡改生存密码

　　没有彼岸的世界，河流

　　也将无所适从。

　　心有所属

　　在春天，大象以某种仪式

　　迎接河流的回归。此时，

　　我听懂了故乡的语言，

　　那些原始的植物，

　　正悄悄地从大地的皮肤上钻出，

　　一切龟裂的事物，都是有理由的。

　　低调的雨夹雪，在城市与

　　乡村之间，做着最后的选择

　　或许，它的心早已有所属。

　　六月，暴雨

　　六月的暴雨

　　倾诉自然下垂的命运

　　仿佛让我想起了

　　走失在森林的兔子

　　笼起的雾，开始添加雨季的迷茫，

　　那些被搜集的露珠

　　在假设的净瓶中

　　转述童话

　　没有女巫的土地，少了

　　一分驚奇，也少了一份乐趣

　　而我，试着追忆童年或过往

　　那些曾经消失在

　　雨中的伤痛

　　悄无声息又无迹可寻。

　　暴雨已至，万物沉默

　　我作为异乡人，陷入恐慌

　　我仿佛看到曾经抢收麦子的

　　场景，那种忙碌与急切

　　是我一世的渴望。

　　流水东去

　　门前那条小河还是会干涸的。

　　背叛孤独

　　白昼在左，本该飞行的事物

　　坠落山间，时光留在鸟的羽毛上，

　　开始背叛孤独。黑夜在右，

　　我漫步的花园，除了流浪狗，

　　还有一把沉睡的长椅，躺在

　　新翻修的草坪上，做着拙劣的梦，

　　受伤的季节，以尘埃抹平创口，

　　诗人，默念词语的符咒，所有

　　虚构的嬉闹与疲惫，藏在夜晚，

　　等白昼返回，准时的鸽子，假扮

　　乌鸦，从缝隙中飞走，一切又将

　　陷入寂静。黎明醒来，孤独散去。

　　触不可及的事物

　　我身边的植物和我一起生长

　　腊月刚过，发芽者居多

　　墙角的梅花，兀自开放。

　　接下来的时光，将对植物

　　做些什么，我始终不曾知晓。

　　怀疑、好奇、求知，能够称得上

　　欲望的词语，总是没有得到回应。

　　我尝试

　　给那些突然爬出的野草命名

　　狗尾草、荠菜、败节草、婆婆丁

　　它们似乎总是很讲逻辑

　　该疯狂的时候

　　疯狂，该歇菜的时候歇菜，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自然，难道这

　　不该是自然的模样吗？

　　我不能解释春天，即使

　　等了一个冬天，阅读了

　　无数场雪。可闲谈的人

　　总会不时地和我交换意见

　　在那里

　　我试着以自己的方式

　　重新认识无可名状之物

　　从玫瑰开始，以玫瑰结尾。

　　我身边的植物和我一起枯萎

　　触不可及的事物，才值得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