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喝着湘江岷江浦江滦河海河之水长大的汉子们
抵达这里之前
只有涩嘴的风干嚼着黄羊尾巴? 在戈壁滩上游荡
只有巨大的黑水狼? 盘踞
阻挡着人的生路? ? 将财富和自由
一一盘剥
只有暗夜的足迹在国境线上
来回穿梭
如同密集的谎言与险恶
只有尚未命名的山岗和水涡
在襁褓中等待
一一召唤
2
黎明前的第一声马嘶
如土陶的号角被吹响
一顶顶
来自血与火战场的褪色军帽
怀抱作为这片土地长子的麦种? 走向野性荒原
来自南方的云水谣伴着种子入眠
来自北方的零度春雨? ? 默默孕育
黑土之下? ? 亿万粒种子如同呐喊
向热情的太阳张开飞翔的翅膀
在西西伯利亚的冰飓风中
血和意志的燧石撞击出了火
这火自从点燃就保存在了铁打的胸膛里
正如女人们编结羽毛的光辉
用于保藏襁褓中的未来
3
中午
田野上劳动者的筵席开始了
那是张掖的碗,这是延安的筷
这个软缎坐垫来自杭州
不——它们都来自荒原
碗儿是新鲜冒汁的矮大黄
筷子是红柳干枯的枝桠
有些挂嘴
软缎坐席则是最常见的荒漠草甸
没有白米饭,没有泡咸菜
和着笑声咽下的唯有粗盐煮麦粒
这片土地的长子——麦粒
贡献的第一批口粮
4
风是第一个认识他们的物种
他们像种下自己那样
种下了万千树木
阻挡了
风带来的沙漠里的细小牙齿
其次是水
水在他们眼中看见了自己
这些水的族裔? ? 这些绵绵密密
而又堅忍不拔的战士
魔术般地在沙漠中存留湿气
水珠在空中蒸发
落下来? ? 形成绿色的小生态
绿色的小生态又模仿巨大的水珠
点点滴滴? ? 这地上的清泉啊
这滴答作响的生命
最终形成绿色的大生态
在祖国西部的版图上绣出绿洲
5
第一栋出现在地面上的屋宇
决定了其他建筑在平原上的走向
就像雨水阳光温度和芽孢
决定春笋的长势
诞生在地窝子里的头生子
与在地平面以上出生的孩子
虽然一个出生在
阴暗潮湿的土壤内部
另一个或另几个出生在
被太阳晒透的砖瓦中
他们却有着相同的微笑
相同的血性? ? 额头上铭刻着
承继而来的荣光
他们目睹或者亲自为这片土地的次子三子四子接生
这片由英豪父辈化剑为犁
耕耘的土地? ? 生养丰厚
棉花玉米水稻高粱
有着他们豪迈的红色基因
至于芳香全世界的薰衣草
同样因为这片耐生养的水土而生
胎衣上
神秘的生命封印闪耀的香气
落在史册的纸页上
嘴里含着源自父辈的芬芳语言
6
从尼勒克阴凉安详的群山荫谷
到昭苏高地深水湖的幽静冰峰
从霍城温暖甜蜜的中亚大果园
到特克斯墨绿如织的百花草原
清澈如洗的军垦之歌
简白如纸? ? 正如庄稼伴着太阳
婉转低回? ? 犹如胡琴对饮月光
那是搭乘青春号航船
保护大西北的战歌
那是历经冰霜雪的生命之花
盛放的凯歌
7
当雪白如丝的美利奴羊毛
如伊阿宋的金羊毛
在世间闪闪发光时
这片土地已经创造了
很多为人称颂的事物
这曾经野风踱步
风沙骇人的西北角
创造字典一般
有了自己的年长者
有了自己的英模人物
艺术家? ? 创造者
以及由这片土地命名的
织造? ? 制造? ? 质造
头生子们接过父亲的铁牛角
吹响雷鸣? ? 点亮闪电
让新鲜的风
弥漫大地和大地的罅隙
让岁月在富庶中成长
让更多的种子播撒在更多的领域
更广袤的时间之上
8
第一批城镇雕琢成型的时候
军垦人家的头生子
迎来了第一批孙辈
湿漉漉的沾着世纪之光
如同新鲜的宝藏
依然以这土地的名义? ? 为他命名
因为这是祖土
埋葬着先人的荣耀遗骨
哦? ? 这清晨般莹洁的湖泊
这辽阔的草原
这吹送着的轻轻浅浅的微风
固守着国土西陲? ? 飞鸟喧闹
树木繁盛? ? 正如当年
喝着湘江岷江浦江滦河海河之水长大的汉子
还有他们大多数人的
四川湖南上海河北女人
这声音嘹亮的伟岸之林
沉默而丰盈的秘密湖泊
一棵树便是一整个绿洲
一片树叶亦有宝剑之形
一朵花概括了所有故事
一粒果实映照着阳光的诺言
一支树根连结着地下的所有亲族
9
于是? ? 可克达拉就此诞生
在万千臂膀的托举之下
在千枝万叶的滋养千回百转的
涌流之舟上
可克达拉如照片显影一般
诞生在众人的梦想底片上
它是万木之木? ? 万水之水
这木,由几代人辛勤培育
这水,经几代人瓢舀而成
听,风儿轻擦着叶簇在奔跑
沉醉的眼睛如水波浩淼深沉
可克达拉
这诞生于音符中的音符
芬芳之中的芬芳
可克达拉
这情人念念不忘的歌谣
丰饶之中的丰饶
可克达拉
每一个字都紧贴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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