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1月,因为母亲凯丽的坚持,4岁的赛珍珠和弟弟跟着父亲赛兆祥从清江浦来到了美丽的江南古城——镇江,从此,开始了她在镇江近18年的定居生涯。
18年的光阴里,赛家几度搬迁,最终定居于登云山上。至今,她家位于登云山巅的老宅子——一栋颇具异国风情的小洋楼还在;她就读并执教的崇实女中还在;她从家里走向风车山上的学校学习和任教的小路还在,镇江人亲切地称之为“珍珠小道”。
在镇江,她完成了人生的第一篇作品、处女作——《我们天堂中真正的家》。这是六岁的珍珠在失去心爱的弟弟克莱德后写下的,发在当时的美国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市《基督观察者》上。这是她走向未来辉煌创作生涯的开始,也是她一生写作的源头。
在镇江,她跟着王妈——一位善良且给她一生带来重要影响的家庭保姆,吃着镇江的美食,听着镇江的方言,耳濡目染着镇江的民俗,开心地长大。
在镇江,她跟着孔先生——一位正直而开明的国学老师,开始了对中国经典文本的正式学习。是温润敦厚的孔先生给了她中国传统文化和礼仪的最初启蒙。甚至,在孔先生病逝的时候,童年的赛珍珠执弟子之礼为先生送行。
在镇江,她和自己的中国玩伴一起,在嬉戏中度过了童年、少年时光。
在镇江城西的街街巷巷,她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倾听并了解中国人的民俗,学习中国人说故事的叙述方法。同时,在那座小二楼的廊檐下,她从阅读狄更斯的作品而开始了解西方世界。正是这栋根植于中国镇江大地上的西式小洋楼,开始了她中西方文化的学习、碰撞乃至于最初的融合,给了她一生都在用双焦视野看世界的习惯和思维。
渐渐地,赛珍珠长大了。这个小小的世界,已经无法满足步入青年时代的她旺盛的求知欲。在父母的安排下,她回到了美国——她自己的母国。临别之际,她是数着日子在跟中国告别,心中的不舍,在几十年后回望的时候,依旧是那样的清晰和感伤。
但是,在那个本该熟悉的国度里,在有哥嫂、舅舅、表姊妹等家人陪伴的情况下,在美国师生环绕的氛围中,她却有了“异乡人”的困惑和惆怅。加上彼时,她最爱的母亲正遭受病症的折磨。于是,已经步入职场的珍珠,再一次,踏上了回归中国镇江的征途。
青春的赛珍珠回到了镇江。不久,她陪着母亲去庐山养病。正是在那里,她遇到了最初的爱人。很快,在镇江,一百多年前的那个夏日,登云山上那座西式小二樓的花园里,她和她的王子——一位同样来自西方的农学博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从此,她的名字成了Pearl? S. Buck。在公众的视野中,她成了布克夫人。而且,吊诡的是,尽管她的婚姻有过变化,但这个名字却陪伴了她的一生。从此,她陪伴着夫君,离开镇江,去到了安徽的宿州,开始了另一段风情迥异的中国农村生活。
镇江是她毕生都魂牵梦萦的地方。在她的自传体散文集《我的几个世界》里,她称镇江为“中国故乡”。如果说,童年的珍珠第一次来到镇江,是被动地因为父母的使命而来。那么,在她完成了美国的大学学业后再次来到镇江,则是她自己的郑重选择。
在她家小二楼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在曾经安葬许多外国人的西侨公墓里,她挚爱的妈妈和哥哥、姐姐、弟弟,依旧长眠在那里。而她的父亲,则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和疾病,孤独地安息在中国的庐山上,藉由这绵绵的长江,和自己的妻儿遥相凝望。赛家六位亲人,永远地留在了中国“故乡”。
赛珍珠一生挚爱中国人民。终其一生,都在为中国人民而书写而呐喊。中国人民尤其是镇江人民也深爱着这位金发碧眼的“女儿”赛珍珠。为了珍珠能够顺利地“踏上”中国的“回家之路”,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就有一批镇江本土的研究者从收集资料入手,通过对赛珍珠在镇江生活踪迹的再发现、再发掘和保护,开始了对这位远去的女儿最初的怀念之旅。
进入上世纪90年代,镇江人更是勇敢地开启了欢迎“女儿”归来的破冰之旅。而2003年,“镇江市赛珍珠研究会”的正式成立,更是让赛珍珠在镇江的宣传、推介、纪念和研究工作步入全盛期。
1991年1月,镇江举办了“赛珍珠文学作品创作研讨会”。 1992年10月,在赛珍珠诞辰100周年之际,在中美两国政府及民间的共同努力下,赛珍珠故居(镇江)修复并正式对外开放。珍珠故园在盼望着远行的女儿早日归来。
这是位于润州山路6号B栋的一幢老宅子,占地约400平方米,和赛家在中国其他地方故居的格式大体相似,也是一座青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1992年10月对外开放的时候,它的名字更具中西方交流特色:“镇江市友好交流馆”。
时隔经年,带给童年珍珠无数快乐的母亲常常弹奏的琴还在,珍珠父亲传教时候的手提马灯还在,书桌还在,壁炉还在。最温馨的是,在赛家人吃饭的餐桌上,镇江人永远地摆放着珍珠童年最爱吃的“黑桥烧饼”、咸鸭蛋和镇江“咸菜”。老物件,老味道,弥漫的是镇江人的绵绵情愫。2002年,赛家故居已经成为江苏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眼下,镇江人正在为故居成为更高等级的文保而努力着。
1935年,赛珍珠离开了生活近40年的中国,从此,她没有再回来。1973年,她溘然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恰好也是她回到美国度过了40年的光阴。在她的后半生涯中,回到美国的赛珍珠非常思念中国。她思念长眠在中国的亲人,思念她在中国曾经的生活和朋友。这期间,她有过很多次机会可以归来,但她错过了。当她已届耄耋之年,她竟是那样地渴望重回中国,她为此做出了不懈努力,她不顾年老体迈上电视讲中国故事,她一次次地去外交部门申请、追问,但是,太多太多的原因,她已永无机会回到故土、故园。
人世间最凄凉的,莫过于“永不再见”。珍珠不幸,有生之年,未能归来,来故园小居。但,珍珠有幸,在她离开的85年漫长岁月里,中国人民尤其是镇江人民始终没有忘记这个身在异国的“女儿”,没有忘记这个毕生都在架构中国和西方沟通、交流的友谊之桥的“女儿”。镇江人感恩她为传播中国文化所做的种种努力,他们视之为一份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他们为她精心地守望着她的故园,打扫、修缮、看护。因为,在镇江人的心中,她为中国人所有的付出,都如同她的名字一样,闪烁着永恒的光辉。
多想告诉你,珍珠,欢迎你安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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