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群力

　　同学们羡慕死马小乐了。早晨，马小乐坐在孙老师的自行车后座上，哼着歌曲上学；放了学，马小乐骑上老师的车独个儿晃晃悠悠地回去——到孙老师的家。

　　同学们说马小乐又回到了快乐的过去。

　　马小乐本是个无忧无虑，快乐写在脸上的孩子。可这马小乐爱捣蛋，净给老师添堵。马小乐的爸爸是个煤老板。

　　小乐长得个儿瘦小，同学们给他取了个绰号“猴精”。不过，小乐的爸爸却长得高高大大，英俊伟岸。王文保同学和小乐打架后，说，你不是你爹的种。小乐听了，就让他爸的手下来收拾他，把那王文保打得嘴也歪，手也折，赔了些钱完事。

　　孙老师说活该挨打。不过孙老师也绝，给小乐放话——有种，让你爹的手下找我试试？小乐拿眼斜睨，没敢吱声。

　　小乐在班里，甚至在整个年级的男生中是绝对有号召力的。除了孙老师的课他不敢放肆，其他老师上课，他经常恶作剧，不是说某某女老师长得像矮冬瓜，就是说某某老师长得如同潘金莲，浑身有股骚味，弄得课堂乱哄哄的。放学了，也不急于回家，和一帮人守在学校大门口，看到有漂亮的女生经过，就起哄、吹口哨。为这，教导主任多次严厉地批评孙老师，说，你是怎么带学生的。孙老师呢，也不争辩。心想，说得轻巧，你试试？

　　这马小乐让孙老师扣了好多獎金。心疼啊！

　　孙老师骂小乐龟孙子，也骂自己无能。骂归骂，得想法子。

　　孙老师想起了往事。

　　读初中那会，自己放了学，也常去附近的农村偷地瓜、萝卜。有回，偷西瓜被村民给抓了，他还扬言要烧了村里的房子。

　　想想，小乐算是小巫遇见大巫了。

　　那天，下了课，孙老师让小乐留下，说，我俩谈谈。

　　马小乐坐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快说，我可没闲工夫陪你。

　　孙老师说，我当你爹好吗。小乐愣了愣，咧开嘴说笑话吧，你当我爹？

　　是的。孙老师很严肃。

　　小乐说，晚上我请老师喝酒。行。那晚，他俩倒像是拜把子弟兄，幺五喝六的，孙老师还给小乐讲了他上学时候做的许多“坏事”。

　　后来，其他老师都反映，马小乐上课挺老实的，只是心不在焉，作业也不做。孙老师嬉笑说，好多了，不错了！

　　新学期，过了暑假，小乐像地里的韭菜，长高了，长壮了，肥头大耳的，一个人闷声不响的，眉头总皱着。

　　第一堂作文课，孙老师说题目任选，自由发挥。

　　作业收上来时，孙老师急急打开小乐的作业本——好想换个新爸。

　　小乐这样写道：夜黑了，家里就我一个人，父亲的公司垮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跑了；母亲受不了每天上门逼债的人的辱骂，疯了；家里的东西被搬得空空的，原来的别墅说没就没了，一切的一切都没了……多想有个温暖的家啊，哪怕是再穷、再苦，那也是一个家啊！我想，如果能换个新爸，回到我刚来这个城市的那个样子，我也……

　　孙老师的眼里湿乎乎的。

　　孙老师找到小乐，说，不是说好了我当你爹吗。小乐“哇”的一声扑到老师的怀里，哽咽道：我……我如果有个像王文宝家那样的爸妈多好啊。

　　王文宝的母亲是小学老师，前些日，冒着大火，救了三个学生，事迹上了报，被誉为“最美的教师”。王文宝在同学中也成了“英雄的儿子”。

　　孙老师说王文宝是很幸福，有个好妈妈。不过，你老爸我也不赖啊，你知道的，我也曾经见义勇为，手刃歹徒，上过电视哩！

　　小乐笑了。有点勉强。孙老师说，记住，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新爹。

　　“爸——”小乐朝孙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乐被重点大学录取的那天，孙老师摆了谢师宴，说来给我儿子小乐祝贺。贺喜的老师大笑：你自个儿毛还没有褪尽哩。

　　那晚，孙老师喝得有些醉意，笑起来就像秋风中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