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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捷:魂归故里的路

时间:2023/11/9 作者: 金山 热度: 11983
方 范

  引子——生平简介

  人一辈子,他的生平,可能是一页纸,可能是一行字,可能什么也没有。闻捷的一生,在中国现代文学馆里,是这样记载的:

  闻捷(1923-1971),丹徒人,1940年到延安陕北公学学习。解放战争后期随军进军大西北。1952年任新华社新疆分社社长,1965年调往上海工作。“文化大革命”中被“四人帮”迫害致死。

  闻捷是我国当代著名诗人,他的诗歌是建国以来诗坛上重要的作品,受到我国广大读者的喜爱,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在国际上也有一定的影响。

  《天山牧歌》是闻捷的成名作,发表伊始,就驰誉诗坛,多方面的成就奠定了他在诗坛的地位。在这些诗篇里,他以火一样的热情抒写了多姿多彩的兄弟民族的生活与斗争、劳动与爱情,给人以焕然一新的感觉。

  《复仇的火焰》则代表了他诗歌创作的最高成就,在新中国的叙事长诗中属脍炙人口的卓越之作。叙事中充满诗情画意的盎然诗味,在散文化而有格律的句子中游刃有余地去表现复杂的社会生活,从而获得诗的整体艺术效果,在我国新诗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诗人已逝,他的诗篇将长留天地!

  怀念——他是当代一个不可替代的诗人

  大凡伟大的诗人,必有优秀的文化修养,深邃独到的审美观念,而思想则是他竖起精神旗帜的标杆。

  新中国建立以后,爱情诗退化了,真正的爱情诗几乎绝迹了。闻捷恰恰就是唱着“吐鲁番情歌”、“果子沟山谣”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抒情歌手。他以极大的热情致力爱情诗的写作,却并没有一首是为一己小我而作。“记载下各民族生活的变迁/岂不就是讴歌人民的诗篇”,闻捷在《天山牧歌》的《序诗》里这样说过。革命时代的洪钟大吕,揉进了《天山牧歌》的温柔和缠绵,这样的抒情滋润到人们的心田,给人和风细雨的熨帖,怎不叫人喜欢?

  到了《复仇的火焰》,诗人展现给我们的,却是一部结构宏伟的作品,一部粗犷勇武的天山战歌。作家徐迟早在1959年的时候就评介说:“可以这样说,《复仇的火焰》够得上称为一部史诗了。这不但由于它的内容,也由于它的格律。当然,主要是由于它的内容,它的历史内容。这样多的人物,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在一片辽阔广大的土地上,展开了异常错综复杂的矛盾和斗争。这在我们的长诗创作中也是很少看到的。”

  可以说,闻捷的诗歌,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创一代诗风,是新中国边塞诗的第一座里程碑,他无可争议地成为新边塞诗的奠基人。

  这样一位激情澎湃的诗人,如果不是时代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变数,他将准备用五到十年的时间,创作他的下一部力作《长江万里》。我们能够想见,长江的一泻千里,日夜奔涌,流向太阳升起的地方,经由诗人放歌,可不是讴歌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赞美今天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人民嘛。闻捷正是这样构思的。从已发表的节选看,在内容上,他以中国三千年浩荡起伏的历史为经线,以长江流域两岸山河变迁为纬线,打算交织成一部万行抒情长诗。在手法上,诗人大胆运用自由体长短句,汪洋恣意,放歌长吟,要借华夏母亲河来歌唱三千年的中国,力图做到艺术手法的多样化与丰富深厚的内容相统一。然而,诗人的手稿《万里长江行》最终遭遇查抄,并永远丢失。

  “我没有鲜花奉献给他,我只能用自己满腔的悲哀和惨苦,去浸润他的血迹。我只能用自己心中的恋爱和怀念制成一朵无色无臭的死花,奉献给他。”诗人生前的爱人、小说家戴厚英如是说。

  戴厚英还说,“我觉得,在中国当代文坛上,他是一个不可替代的人。在他的同辈诗人之中,贺敬之、李季、郭小川等各有特色,而闻捷的诗,具有自己的特点,是别人所不能替代的。他的诗洋溢着孩子般的对自己生活的纯真的爱!”

  “他有理想,有抱负,在艺术上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他的诗,没有特别的雕琢,非常自然,就像一泓溪水,在那里漫无目的地流淌。但是,当你回过头来看看它所流过的地方,才知道它的力量——原来绿的更绿了,红的更红了,一切都更加显示出它的美丽的色彩。这就是闻捷的诗的特色。” “诗如其人。人如其诗。我爱诗人。我爱其人。”

  从五十年代到本世纪初,对闻捷其人其作的客观评论有很多,这里不能一一摘取,读了上面戴厚英的喋血心声,似乎不再需要笔者处心积虑地罗列文字,诗人闻捷其不争的实有让我们景仰。

  见证——从来是历史上紧迫的事

  闻捷在家谱中名叫巫之禄,乳名网子。参加革命后改名赵文节,笔名闻捷成了常用名。

  在他的家乡高资,有一位诗人的发小,如今年逾九十的沙昌文老先生。他和诗人是一同读书一同玩耍的好兄弟好伙伴。在他的叙说中,都是闻捷的家庭轶事。闻捷“私奔”参加革命,是沙昌文偷偷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往日的谈笑风生消失得荡然无存。“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沙老这样形容当时的心情。闻捷的不辞而别,使其寡母朝思暮想,每逢落日西沉,就会爬上西墙梯顶,散开闻捷的衣裳,喊着闻捷的乳名:“网子!快回家,回家吧!”喊完一阵就嚎啕大哭,凄凉悲切之声,虽铁石心肠,闻之也会掉泪。

  12年后,也就是1949年的仲秋,闻捷才从上海回乡。万分遗憾的是,闻捷的生母和妹妹在这之前的20多天随妹夫去往台湾,以致骨肉娘亲,天各一方,老死未能相见。蹉跎岁月,又过了12年,闻捷于1961年岁末再度返回故里与亲人团聚,并于次年担任丹徒县委常委。

  沙老在闻捷诞生80周年的2003年写过一些文字,题目是《悲欢离合忆知音》,记录了他在高资的所见所闻。他不仅难忘解放后与好友的几次相见,也难忘闻捷生后的悲欣交集。他接待过从台湾回来寻亲的巫之凤,目睹骨肉分离竟成永诀的千古遗憾;他多方打听经过一年多的奔走找到闻捷的三个女儿,得以能够回到高资,与阔别的姑妈相见。

  闻捷的故居,其实就是沙昌文祖上留下来的老宅。他们全家在这里接待了闻捷的亲人后人,缅怀和重温,都不能替代对诗人的无尽思念。

  1993年,当时的丹徒县委县政府和有关部门,在镇江召开了声势浩大的闻捷同志诞生70周年纪念大会。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作家、诗人、新闻工作者,以及文艺界的代表济济一堂。作为闻捷的世交、同窗好友,沙昌文也应邀参加了这次盛会。他又见到了闻捷的三个女儿和其他亲属。他还见到了曾经帮助他寻亲的杜宣老人,见到了雷霆、李祥春、王宁宇、章力挥、萝杰、戴厚英等等来宾。并且陪同闻捷的亲人们重返故居,祭扫祖先的陵墓。

  如今,沙昌文年事已高,闻捷的故居亦或衰破。守望,已是力不从心的事情。不知道,当历史需要重温,当诗人需要缅怀,当人们需要探访寻幽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一座建筑一间老屋敞开门扉,默默地伸出臂膀。

  追思——诗人自杀不是谜

  自古以来,诗人是敏感的,他们最热爱生活,却也最容易轻生。屈原投入汨罗江,是最早的先例。以后的若干个诗人之所以轻生,同样是太看重生命,太在意尊严。

  闻捷的遗书是一首李商隐的《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首诗,历来的诗论家都认为是以哀景写乐情,以乐景写哀情的典范。诗人闻捷在视死如归的最后时刻,是否熄灭掉了心中的“西窗烛”——这暗淡生命尽头的微弱的爱情之光。

  我想,是的。爱情的烛光,在茫茫的夜海中,是决定诗人生命之舟触礁翻沉或是脱险遇救的最后的航标灯。不可想象,闻捷与戴厚英他们两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狂热的坠入情网,会有什么美好的结局。

  为人为文刚直不阿,或庸庸碌碌劳顿受累,本来都是人一生短暂的岁月。人人都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呢?在那个非常时期,诗人用自杀的方式提出这个问题,他的真诚在于:他不欺骗别人,更不欺骗自己!

  在人的世界变成了蹂躏同胞的地狱时,诗人被政治放逐,被社会放逐,被历史放逐!放逐,令诗人忧心愁瘁,思无所依。但诗人毕竟是诗人,他竟在没有意义的世界里找到了意义——爱情!审查对象闻捷竟然爱上了审查他的专案组长戴厚英!这真是诗人才会有的超级浪漫!这时刻,爱情成了他的信念,成了他整个生命的唯一根基。一旦再意识到这爱情的不牢靠和虚假,一旦最后被爱情所放逐,生命必然投向绝望的深渊!

  散文家、诗人袁鹰曾经这样写到:“你曾在沙场战火中出生入死,你曾在天山风雪里跋涉奔波,你曾为祖国母亲的今天和明天纵情讴歌,如若不是人的尊严、生的自由、爱的权利被残暴地剥夺殆尽,蹀躞在漫长的隧道中看不到一丝亮光,听不到一点人声,你会毅然决然地举步跨过那最后的一道门槛吗?”

  自杀,是诗人可选的唯一,对世俗宣战,向真理靠近,将理想表白,更是用生命为我们千疮百孔的生存环境架把焚烧的柴。

  闻捷的自杀,见证了一代中国文人在极左政治下最痛苦的选择。当外在的压迫已经忍无可忍时,自杀——以及随之而来的永恒沉默——成为他们最终的逃避与抗议。

  这一百天的相爱,竟要用生命来作了结!

  诗人之死,已经令我们唏嘘,而戴厚英颤抖的灵魂如是独白:“要是我早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就不会死了,在风狂雨暴的时候,两只小船紧紧系在一起,就不会翻沉,可是我先松了手……这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我们的肺腑更是痛彻。戴厚英这门无产阶级“小钢炮”,从对人道主义口诛笔伐,转变为高张人道主义的旗帜,转变为新时期敢怒敢言、忧国忧民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她没有对自己的过去遮遮掩掩,涂脂抹粉,而是沉痛的自责。这正是她的最辉煌处,是她生命最亮的闪光处。有人说过,在我们这块热土上,每当灾难过后,到处可见控诉的野草疯长,却少见忏悔的黑玫瑰开放。如今,戴厚英已追随她的爱人而去,闻捷飘摇的灵魂一定会得到些许的慰藉。

  当代很多年轻人,也许会不知道闻捷,但是,他们或许会知道另一位自杀的诗人海子。那个将“诗和真理合一”的海子,那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海子离开这个人世整整20年了。在他的家乡安徽安庆,人们为他修缮一新的海子墓地和海子故居,在今年的3月26日,海子的生日又祭日,迎来了众多拜访者瞻仰者。海子的父母从家里腾出一个房间交由县委宣传部做成了纪念堂。想起当今社会,连房屋开发商也利用故去的海子,广告牌上画一个女子站在水边迎风招展。“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纯真而渴望自由的诗人,不堪污浊与卑微,不堪世俗与尘土,这是一个濒临死亡的诗人的绝笔呵!

  比起闻捷,1971年1月结束生命,38年过去,别梦依稀弹指一挥间,他漂泊的灵魂现在何方!

  据报载,在春天,在闻捷的故乡高资中心小学,丹徒区委宣传部、教育局联合举办了青少年中华经典诗文诵读会,组织者称,举办的目的,是通过采用新颖的表现形式,生动展现我国传统文化的魅力,让学生感受到传统诗词作品的美,激发他们的学习兴趣和爱国热情。

  不知道,孩子们有读到曾经的学长、一代诗人闻捷之作吗?那些个现成的乡土教材,那些个爱祖国爱生活的情怀。

  责任——不得不说的一个人

  在今年的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和明山兄、舞牧君来到高资。走过长长的闻捷路,从东向西一直走到尽头,一个叫沈晓昆的人在等我们。

  沈晓昆在一个生态养殖场接待我们。他的职业是镇江市科技局的干部,有成果有荣誉。同时,他又是一个具有浪漫主义情怀的人。沈晓昆领我们走过孵小鸡的烘房和黄粉虫培养房,径直进到那间他付诸心血和时间的闻捷陈列室。书报图片等等的实物环置于室内,沈晓昆热切的介绍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一幅大型油画让人驻足——高莽先生所作闻捷像。

  高莽先生是著名的俄罗斯文学翻译家、作家、画家。他曾经为中国现当代诸多名人作过画像,如鲁迅、巴金、沈从文、季羡林、钱钟书等。高先生已是八十多岁之高龄,沈晓昆竟然求到他为闻捷作画,真是不易。

  诗人闻捷就这样默默地站在我们面前,令人起敬,也令人亲近。远处的蓝天雪山苍鹰松柏,近处的枝头红叶落英纷纷,诗人显得疲惫的神情和忧郁的眼神,围巾被风吹散,诗人的衣领竖起。

  养殖场的场长叫姜哲,一个不善言谈的人。曾经有本地年轻的记者采写过这里,为求所谓的新闻点,说是一个农民自办闻捷纪念馆。这条新闻的生命力有多长我们姑且不去议论,姜哲确实是和沈晓昆一同在做着这件事情,不仅仅是提供场所。那么在沈晓昆,要想办成闻捷纪念馆和闻捷研究中心,他要走的路还有多远,我们不得而知。明山兄和舞牧君由衷地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沈晓昆自己,他深知一己的能量之局限。比如,他找到过闻捷的女儿,因其是个人,人家很难信任你将珍藏的照片及资料提供给你。

  我们一路走过来,在闻捷路上听到小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沈晓昆说学校也愿意提供一间教室来作陈列室的。但是,如果有官方机构来接手这件事——总得有人起头做的对吧,这是诗人故乡的责任对吧,沈晓昆说,他愿意献出他到目前为止的准备,他只希望得到珍惜。

  尾声——前调刚刚结束

  行文至此,我就像是沈晓昆的一个助跑者,仅仅跑过一棒之程。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与其说是助跑,不如说是感到自己也有这番责任。前调刚刚结束,在我们这座城市建构蓝天碧水生态平衡经济昌盛的同时,人文的架构,该有闻捷纪念馆的动意,这是别个城市抢也抢不去的资源,这是文化搭台无需编造的蓝本,这是观光参观真真实实的内容。

  就将此文这结尾作为一声微弱的呼吁吧,我在心中祈盼,能有更多的人能有相关的部门相关的领导听到我的声音,促成诗人闻捷魂归故里的路顺畅一点。

  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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