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阳光很好,早上起床,陈设听到三楼窗外喜鹊在叫,晨报喜,晚报财,所以陈设刷牙洗脸甚至坐上马桶,身上都被自己臆想出的喜气包围。
但是,嫂子总像一个有破坏欲的邻家小女孩,将他费力搭建的城堡抬脚踏烂。哥哥陈摆车祸死后,发现一份意外险保单,受益人居然是陈设,查投保日期,在与嫂子闫研结婚前,这样,陈设去领赔偿款时,心中稍感安慰。他把两百万拿出,直接买下三层小别墅,把比他小两岁的嫂子接来同住。同事们,还有现任书记镇长,偶尔开玩笑,都劝他娶了美丽娇小的嫂子。
嫂子喊,“我说陈设,一蹲厕所超过半小时,杨书记发信息来让你去他办公室。”
又等一会,陈设才勒好裤带洗手出来,到饭桌前坐下边吃早餐边看信息。
杨书记让他八点到办公室。主管领导叫,不敢不去,而他今天上午十点要与背山后村落户的牛场老板签合同,他是包村干部,养牛场老板也是他出面招来的,那么正式场合他不在场,养牛场老板那个倔脾气,哼!
八点钟上班,陈设七点到公交站台,二十分钟后可以到镇政府,镇政府到背山后村没有公交,骑自行车过去要一小时。今天杨书记临时召见,不知道所谈何事,需多长时间,陈设心里没谱,他希望的结局是两不耽误。逢这样关口,他会求助嫂子和嫂子那辆红色桑塔纳。
嫂子是电视台的一名会计,哥的突降横祸,让她心智大乱,领导批她一年的假,还有半个月到期,眼下,她闲着。
闫妍看陈设的表情,已猜出陈设心中的小九九。
两人一起出门,开车去封塘镇政府。
停好车,嫂子转头说,“你下去,我在车上等你。”
陈设给嫂子回报一个温和的微笑。下车后到办公楼前刷脸,直奔书记在的三楼。到门口,陈设看时间还差两分钟,敲门进去,里面不仅有书记,还有镇长梁木,靠山前村包村干部姬传志。
这样的阵式摆出来,陈设有点摸不着头脑,谨慎地打过招呼,按书记手指的方向坐下。姬传志居然起身给他倒上一杯水。
陈设受宠若惊,总感觉他们三人是一家人,自己是客。他接过来,机械地喝一口。
不是与姬传志抓阄包村,陈设还不认识他。封塘镇下辖十九个村,条件稍好些的村都名花有主,剩下两个基础差的背山后村和靠山前村。单从字面上想,常让人误解,认为两个村相隔不过一座山,山前山后的。而实际上,却是封塘镇北端的依阳山南,和封塘镇南端的土庙山北。
两个村没有包村干部,等于领导没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书记与镇长协商,调两个当年要求进步的青年人,由包村干部改为驻村干部,表现得好,看能否解决党性问题,四年后成绩卓越者可以更上一层楼。
陈设抓个背山后村。
陈设毕业于苏州大学食品系,专业不对口,但他有办法。自掏腰包请同学帮着出主意,背山后村草密,加上外出务工人员的土地撂荒,猛一看,背山后村像是草原,同学们建议发展畜牧产业。并介绍了隔壁县的养牛大户胡子重共同开发,非常好的一步棋,陈设也满怀信心。
梁镇长说:“陈设啊,今天让你来,没什么大事,经过对你们俩的工作考查发现,住在城北的姬传志包村驻地在镇南,你住在城南,驻村地却又在镇子北,如果你们两个不到镇政府刷脸打卡,每天都交叉着去驻村工作,每个人都多走十里路,后面还有四年时间,日子可不长,我与书记碰过头了,为工作方便,想让你们俩人的包村驻地换一换。”
连实习算上,陈设已经在政府部门工作三个年头,对领导意图有了初步领悟能力,事情很明显,姬传志已经通过母亲做通了镇领导工作,他在靠山前村找不到脱贫项目,而陈设的养牛大目标,姬传志经过多方论证,认为可行,才不顾一切地讹陈设。你想,书记与镇长每天锁事比牛毛还多,谁也不会闲得去研究两人上班路线问题。
领导的思想工作已被做通,陈设再得理不饶人,硬顶硬扛,肯定会给领导留下不识时务的印象。哪个村都有优势,姬传志那个滑溜蛋找不出,不代表他陈设也发现不了,他只好默认,担心地说,“只是今天牛场老板要签合同……”
“噢!那个,不要你担心。”梁镇长拧开水杯盖子,缓慢地呷一口茶说,“养牛场老板胡子重跟姬传志母亲是熟人,他们已经谈好各个细节,合同改为下午签。”
陈设还能说什么,属于他的路,姬传志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上了,他只能按领导指示岔上另外一条路。
这次给陈设的待遇不低,杨书记亲自带着他去报道。
书记出行,一定有专车,但书记不坐,非要挤上陈设嫂子闫妍开的车。出了镇政府大门向北拐时,陈设赶紧制止,他说,“嫂子,从现在起改驻靠山前村了,背山后村换给姬传志了。”
闫妍好看的两眉之间拧成川字,她转过脸来盯了书记和陈设几眼,然后说,“你们下去,坐公家的车去上任,我本人有事!”说着,放开车子的安全锁。等陈设陪着书记爬上政府公务用车,陈设收到嫂子发来的微信说,陈设,你个软皮蛋!
二
姬传志以前不叫姬传志,叫姬传士。上学,入团,毕业证,考公务员,一直使用姬传士之名。近段时间,姬传士在酒桌上遇见一个术士,说他的名字不利于升迁,最好改为姬传志,这样才能仕途顺利。
自从户口进入电脑管理,改名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姬传士自己是公务员,略懂察言观色之能事,手里也有点人脉,用来改名,一时达不到目的。不得不去纠缠退休的母亲。
母亲退休前进过本县领导班子,名气大,被缠极了,同意去给改名字。母亲说:“名字加个心字,我能做到。工作和生活,怎么样留心,要靠你自己!与你结成工作对子的陈设,多稳重扎实,在民政大厅工作中肯干,处理事情从不拖泥带水,我还曾建议他的领导,把他当苗子培养。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知道,跟你死爹一样,一天到晚围着女人转。”
“妈——”姬传志不服气地说道:“你看,你的一句话,就给你儿子培养个潜在的对手,其实,那个陈设就是个傻大个,唯一的靠山是他哥哥,封塘镇法庭庭长,还出车祸死了。上次我摆了他一道,把他辛辛苦苦制定的养牛计划伸手拿来,他没敢吭一声。放心吧妈,我又给他打了几个套,早晚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母亲在心里说道,“陈设不敢吭声,不是怕你,是你用了娘的影响力找了书记和镇长。”
“干嘛这样,陈设又没得罪你?”新换的女朋友傅晓不解地问。
“得罪我?”姬传志用鼻子哼出两声说道,“跟我结成工作对子,处处想做得比我好,那就是得罪我了。刚到你们靠山前村,又带一帮子老弱妇幼种什么李子树,树与树之间还种植板蓝根药草。”
“有这事?”傅晓就是靠山前村人,职业在喜殡事上唱歌。她怀疑地问,“李子是新兴水果,超市卖七八块钱一斤,板蓝根在非典过后,名声大振,都是好东西。哎,当初你也在俺村扶贫,怎么没想起这些招数?”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姬传志不高兴地盯着女朋友,傅晓赶紧把脑袋朝姬传志身上靠,母亲看到两人举动过于亲密,转身避开。
“只要东西好,他种了也是替咱种。”母亲走开,姬传志的手不老实起来,在傅晓身上肆无忌惮地摸。
三
总算在清明前,把李子树苗与板蓝根种下地,接下来面临更大的问题是日常管理。树苗苗也有半米高,但一场雨下来,野草疯长速度惊人,几天就能超过树苗,密密地把它们捂死在草丛中。
按陈设扶贫宗旨,把九百多亩地平分给八百多名村民,每家三四亩,正好够照顾的。问题是村中青壮年出去务工,大部分老人知道那是他们的地,也不愿接手。他们说天越来越热,岁数与身体实在适应不了,万一栽倒在田间地头,扶贫变成要命,领导也不会放过你陈设。短短几天,陈设的嘴巴周围起满火泡。
傅晓就是这时走近村部的。陈设背靠椅子,闭眼想问题,睁眼看到面前站一个美女,比嫂子闫妍还要灵动,陈设嘶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旁边的傅支书略带嘲讽地说,“你这陈设,来靠山前村有些日子了,不相信连我们村里的百灵鸟都不认识?”
陈设揉过眼,仍记不清在哪里见过,随便地一问:“找我还是找傅支书他们?”
“都找。”傅晓百灵鸟般咯咯笑着,“听说村里的地栽好了李子树,后期缺人管理,我想帮你们解决问题,承包李子苗地。”
“乖乖。”陈设坐在那里没动,他打量傅支书与李村长的表情,知道事前他们已私下协商过了,暂时不知傅晓这杆枪子握在谁手。别不是姬传志吧,陈设心里冷不丁跳出这个念头,姬传志在靠山前村呆过,凭他的猎艳手腕,对付十八九岁的傅晓,太轻而易举。
驻村工作的目的,是让村民脱贫,不是让某个人富起来,政府买树苗,找人栽种,掏出一大笔银子,总不能成为某个人腰包鼓起的垫脚石。
“傅晓乖孩子,你以为包地那么简单,不请老爷喝顿酒能解决问题?”傅支书在村内影响力高,他说去喝酒,傅晓当然就坡下驴。
陈设本能地拒绝,李村长不乐意了,他对陈设说,“你什么意思,村委会这帮人跟着你又挖又刨两个多月,好不容易赚一场酒,你忍心搅散桌?”
其实,傅晓一提出包地,陈设已预料凭自己一人之力阻挡不了这个结局。农村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家族观念,加上傅晓背后之人别有用心的指使安排。他无语地跟着一帮人到村口小吃部。
小吃部内有一间村干部专用房间,村干部们的一套酒文化,对于刻意躲避酒场的陈设,连一小时没撑住,就醉倒在一边的沙发上了,去掉对手陈设,自己人喝一会感觉没意思就散场,傅晓自愿留下照顾陈设,都没有意见,只是李村长边走边舐着嘴唇,心想,便宜陈设这小子了。
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陈设,傅晓打开手机,找到角度适合的位置摆放稳当,冷笑一声,去扒陈设的裤子!
陈设此段时间心情焦虑,坐上酒桌又被灌多了酒,整个人都麻木了,傅晓又是嘴又是手的忙乎半天,陈设就是一段木头,没半点反应。傅晓气得骂一声软柿子,胡乱的给他系上裤子。
最终,是嫂子闫妍接到傅晓电话把他弄回家,兑了热水给陈设擦手擦脸洗脚,忙活好后,一个人坐在那儿边流泪边唠叨:“不能喝酒,充什么能,你哥就是酒醉后出的车祸,现在可好,你们陈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还不珍惜自己,还那么作……”她哭着,忽然有一只大手伸过来帮她抹眼泪。陈设已醒过来,怜惜地盯着娇小的嫂子,把她狠狠地揽进怀里。
四
陈设是软柿子的消息,第二天就在镇政府干部之间悄悄传播,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唯独陈设,一个人闷在葫芦里。对于把九百亩李子树苗,包给傅晓,一时并不松口。
傅晓酒都请过,没想到还要遭到拒绝,一时想不出说服陈设的理由,急得在村办公室来回走动。短裙摇摆,两只大腿上的白光不住闪现。
傅支书与傅晓是本家,对着白光无动于衷,李村长有些坐不安稳,一边写着什么,那双眼睛像配合闪现的频率一样,不住地眨动。
寂静半天,傅支书有些生气地责备道:“陈设,你是不是轴啊,地里草每天都见长高,我们建议打除草剂,你拦着,怕农药残留将来被吸收到果子里,对身体建康不利,村里就剩些老人,人工除草找不到人不说,钱谁出?都是问题,承包出去那么省事,你怎么把嘴抿得跟憋大便似的,不敢露出一点缝。”
陈设转过头看着傅支书说:“眼下有困难,咱可以多动动脑子,办法总比困难多!”
“办法?”傅支书眼里已显出不耐烦了,责问道,“都琢磨几天了,你来说还有什么好方法?”
被逼到后墙,陈设突然灵机一动说道:“第一,咱们可以去邻近的村里找人,城里有不少下岗女工,可以试试。第二,动员村里种地的人多包些……”
听说要动员村里人承包,傅支书被气笑了,打断陈设的话,反驳道:“眼前有个要承包的人,你不让,去逼那些不愿承包的人承包。陈设,你脑子没病吧?”
“那不一样。”陈设丝毫不妥协,站起来说道:“三年后到盛果期,一亩地可以产果三到五千斤,以每斤三块钱计算,一亩地能撇下个一万多块,家中有个五七亩地,完全可以留下部分青壮劳力,再说,咱村有四个五保户,三个儿女子孙拒养的老人,指望李子树的收益供养他们。”
“哎哎——”傅支书及时叫停陈设的话,他说道,“陈设,你只是个扶贫包村干部,越权了,那些事轮不到你管啊!”
陈设感觉拿自己的脸硬蹭冷屁股一般。他有些心灰的去趟卫生间,边尿,边问自己,不包给傅晓,要陷入四面楚歌,姬传志私心那么重,村干部看不出?为什么还要一边倒向着他?
第二天,县扶贫办吕胜主任毫无征兆的突然光临。傅支书与李村长急慌慌地去备酒备饭,吕胜主任制止了他们的匆忙,扶扶自己的眼镜说,“什么也不要忙,你们村野鸡肉肥味香,中午就吃野鸡!”
陈设倒觉得吕胜是个接地气的干部,但也觉得吕胜是来找自己的。姬传志的母亲没退休之前,吕胜是她的秘书。
李村长逮野鸡最拿手,抓把麦子倒点农药拌一拌,洒在李子树地头,十分钟都没要,捉到四只,李村长从沟里爬起,野鸡还没有死透,不停地挣扎,他提到村部伙房,剁头去内脏,村会计已烧热半锅水,三下五除二把野鸡给炖上。
每人一大碗野鸡肉,一盒背山后村产的鲜牛奶,一个馒头。地锅火大,加了栗子,肉烂栗子香,吃得主任满头冒汗。
饭后,吕胜喊陈设出去走走,两个人步行朝李子田那边走,李子树已浇上二遍水,含着嫩苞的小叶片正努力地张开。
“好多年没像中午吃得这么舒服了。”没想到吕主任用吃来开始一场谈话,他弯下腰,仔细地抚摸着李子树苗,像抚摸孩子一样小心。看陈设在不远处蹲下,接着说,“你的入党申请已被组织批准,明天有人来带你到烈士陵园宣誓!”
陈设像个娃娃憨厚一笑说,“谢谢吕主任关心。”
“嗯。”吕主任大手一挥,表扬道:“你这孩子,是员猛将,能做实事,但是也要与时俱进,你看,那么多李子树苗地,该包要包,别管谁包,都会认真管理,取得效益不是!你看,苗地里已长满草,要尽快。”
吕主任说的草,陈设看了,全是板蓝根苗。
送走吕主任,陈设知道,该决断了。
五
陈设与嫂子闫妍的婚礼确实简单,通知了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一起吃顿饭,宣布一下,这是嫂子的意思。
刚坐好,杨书记与梁镇长,靠山前村的一拨村干部,姬传志还有傅晓一帮人组团过来。大家见面都责备陈设,结婚大事也不请领导同事贺一贺,你陈设太过抠门,自己包了一百亩李子苗地,光板蓝根卖二十多万,连桌席礼舍不得办?
陈设只好加一桌。
九百多亩李子苗地,傅晓包五百亩,村民硬被压着包三百多亩,陈设自己包一百亩,他把所得利益捐献出来办村养老院了。
姬传志一坐下,就对陈设说,“软柿子,我结婚时,你不给面子,一杯酒也不喝,今天,你看我醉给你看!”
提到软柿子,大家都对陈设报以暧昧的笑。其时,闫妍肚子已鼓起。但是,包括书记镇长在内,没人相信那颗健康发芽的种是陈设种下的。
陈设虔诚地给各位敬酒,闫妍跟在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敬到姬传志时,姬传志突然发问道:“陈设,在包地时,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的?”
姬传志已不是当初瘦而躬腰的模样,背山后村的奶牛挤出奶以后,他早已修建齐备的乳制品立即红火起来,加上今年五百亩板蓝根的收入,已经有两百万的身价,他是驻村干部,有大把的时间与上级领导去饭店交流,整个人在镇政府炙手可热。
望着姬传志满面红光的脸,点头说:“是针对你,我浑身解数使出,村民不包不说,背后骂我不识抬举,不懂变通!我想凭能力尽一个扶贫干部的职责,结果,只做成眼下半吊子局面。”
陈设说完,看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包括问话人姬传志,与傅晓在掐来掐去。姬传志的婚礼陈设参加了,新娘子跟傅晓差不多,但更年轻,傅晓根本不拿这当回事。
五百亩地当然是以傅晓的名字承包的,姬传志结婚后,老婆韩依慢慢知道了这件事,傅晓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拔不出又坐卧不安。特别是姬传志隔三差五的来尽夫妻义务,想到自己身上的人与傅晓也这样赤诚相见,心里开始恨傅晓,骂她是狐狸精,不要脸的小三!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隔几天,她又发现乳制品也是姬传志的,替姬传志管理生产的崔先敏,高挑个,瓜子脸,扎个马尾巴的,平时见面,总是细声细气地喊嫂子。
嫂子嫂子,我是个什么嫂子,喊大姐应该更确切。一个老婆带两个小三伺候一个男人!气归气,事情还要处理,她没选择先和姬传志谈谈心,而是直接找来两个哥哥。父亲到边远地区支边,母亲去探亲没有回来,家中只有两个哥哥是亲人。
大哥韩听雨也是体制内人,比较冷静,他给韩依的建议是不能闹。姬传志有基础,眼下在封塘镇风头正猛,四年包村结束后升起来的希望大,毁了姬传志前程,吃亏的还是韩依你!
韩依听懂了大哥的话,不能闹,闹会毁老公前程。但她不想息下这口气,不甘心地问大哥道,“依你咱们怎么办?”
“只宜智取。”大哥接着说道:“乳制品厂里,咱们上门把崔先敏撵滚蛋,让二弟接过来。傅晓那边,在支书和村长身上花上些钱,把包地合同改为你大嫂的名,反正你大嫂在家闲着,她是农村人,种地也不外行!”
老二韩顺风担心崔先敏不让,韩听雨笑着说“别忘了,咱妹是正牌夫人,她找上门,敢不让?那不是自找其辱?再说,崔先敏还是姑娘身份,以后要嫁人,比咱更注重名声,保证咱手到擒来。”
四年扶贫包村工作快要到期,原来安排工作的杨书记和梁镇长已经调离了封塘镇。新来的书记已接到暗示,要在成绩平等的前提下,优先提拔姬传志。新书记去背山后村考查过,村里大多数人家喂养牛羊,现在,羊奶也抢手。乳制品厂高大气派,所产鲜奶口碑好,供不应求。村民收入比包村前有明显提高,可以说是没有贫困户了,成绩摆在那里,提姬传志顺理成章,不会给别人留下口实。
陈设的驻村靠山前村,新书记也去观摩,九百多亩李子树啊,马上要到成熟期,车一拐过山口,他就闻到香甜气味。隔着玻璃,看到青枝绿叶间,李子果泛出点点金黄。
进村一细问,今年外地商人来地头收,每斤出价四块多,加上板蓝根的收入,真像陈设以前预测的,每亩地收入要一万多。
问题的关键是李子园地村民种得少,大部分的果树被一个人承包了。
身边的秘书说,“近段时间,靠山前村的村民们正联名申诉,要取消五百亩地的承包合同,如果政府不支持的话,他们将阻止收购果子的车进园。”
新书记转头看陈设,陈设满脸无奈地说:“当初村民们要是愿意种的话,我给他们磕头都行,唉——”陈设想起为了让村民种地,哪家没去软磨硬泡过。现在,村民们看到利益摆在眼前,个个都要杀个回马枪,陈设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你说实话,果园是不是姬传志包的?”新书记犀利的目光直射陈设。陈设担心起姬传志来,新书记不好糊弄,他极有可能用升官来逼迫姬传志放弃承包合同。陈设说不清用什心情告诉新书记说,“名义上是本村村民傅晓包的!”
在动员村民种地不成功后,无论姬传志抱什么目的去承包,从道理上讲,姬传志没有错,辛辛苦苦管理三年多,傳晓白净面皮的小姑娘已晒成黑丫头。如今村民看到红利,开始眼红,聚众起哄,如果政府出面,强行终止合同,对姬传志来说是不公平的。陈设欲言又止,已被新书记看在眼里,慎重地说,“有些事你不用担心,我想想看……”
事情再向后发展,真应了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韩顺风对乳制品厂管理出现漏洞,致喝鲜奶的市民上吐下泻,有的孩子严重到出现昏迷,每个医院住院部爆满,乳制品厂被封,韩顺风和姬传志两人被控制。
出那么大事情,姬传志母亲再也按不住,她一夜白头,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老头子的遗像,不吃不喝。
五百亩果园因承包人已改为韩听雨老婆的名字,韩听雨老婆不是靠山前村人,果园收回,傅支书与李村长连夜把果园分给村民。
陈设本来是不支持的,没想到承包合同被改名字,尽管傅支书与李村长脸上做了有准备的掩饰,他还是断定,更改合同名字与两人有关。两人龌龊是龌龊些,村民们是受益人。
陈设也把一百亩合同还给李村长说,“这个你们一并收回去吧!”
李村长像被蝎子蛰了一样,惊得一下站起,他急着表白说:“收回你的一百亩,靠山前村八百多村民也不愿意,你陈设是怎么样做的,村民和我们这些村干部眼睛不瞎,一点一滴都看得到,你陈设是我们村的恩人,靠山前村的人可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
陈设感慨地想,他在靠山前村所做的,是一个包村干部应该做的,唯有包一百亩果园的权宜之计,说不清对错。但村民忽略掉这些,却给了他超出范围的感激!
最后事情反映到新书记那儿,新书记指示说,“你现在已是镇里的青年书记,确实不宜个人署名承包土地,你把一百亩果园的属性改为靠山前村养老院,实际仍由你监管,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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