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欠故乡一个拥抱
——读冰客诗集《河西村》有感
乔星明
乡土永远是我一生的情结,在我精神的故园里,河西村这一个虚拟而真切的地名,早已成为了我故乡的代名词。我怀着对生养我的母土的感恩,对乡土永远的一种怀恋之情,河西村便成为了我诗歌创作的意象和主题。
冰客在他的《河西村》中这样深情地表达,这也为我们解读他的诗歌找到了一条最好的路径。是的,20多年以前,他像许多家乡人一样,为了生计,为了理想,拼命地挣脱养育了他的贫瘠故乡,挤入这个满眼繁华而又让人窒息的城市。当那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挑着行李走进县城,战战兢兢地敲开一家农场的大门,把疲惫、饥饿的身体安放在城市的屋檐下,然后一步步完成了由一个农民到一个市民的身份转换。应该说,冰客是生活的强者,靠着顽强的拼搏,他住上了楼房,坐进了办公室,过上了城市人的生活,当然个中的艰辛自不待言。
但是,走出故乡的冰客,却夜夜泊在故乡的洲头。于是一个虚拟的河西村,成了他梦中的故乡、他精神的大厦。一切的书写都怀有一种宗教般的情怀,月光、炊烟、大雪,火炉、木椅,村庄、石碾、磨刀匠、老中医、稻草人,那些带有童年亲切记忆的一切,纷纷以诗歌的形式复活,成为墨迹飘香的纸上故乡,成为他皈依的精神殿堂。
冰客在《一路还乡》中这样写道:“向西,让我一路还乡,谁能修改村庄的面目,可无法修改它一成不变的方位”。故乡是冰客生命的起点,是他创作的源泉,是他精神的理想国,更是他情感的归属地。庆幸冰客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接纳、安放、救赎自己的“河西村”。怀揣着一种隐秘的幸福与忧伤,他不能不一再反复地写他的故乡,一种旷日持久的激情,让他不能停下来,就像血管里殷红的鲜血,一刻都不能停止奔流。他若不写,就要被他吼出来,就像他青筋毕露地吼他家乡的民歌一样。那些东西就在他的喉咙里滚动,一张嘴就冲了出来,带着泥土中长出的小蒜味道,那味道只有同是乡村的人才能闻得到。
乡土锲进了他生命的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体温,他的深情,他的执着。在每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在每一个落叶飘零的秋日,在每一个寒来暑往的季节,他都要怀揣着一首诗,悄然还乡——那曾经熟悉,而今再也回不去的故乡。他匍匐在地,用诗歌祭奠那黝黑的土地、橙黄的麦子、白雪的墓园,拥抱他年华老去的亲人,温暖他寂寞空旷的村庄。
他是一个行吟的游子,一个底层的歌者,他用诗歌表达一种对故乡的眷念与感恩,他用诗歌为故乡织一件衣裳,不是华贵的绸缎,不是高档的皮草,是质朴温暖的纯棉。这种朴素的情怀,深情的守望,是超越了诗歌之上的人文关怀和人类情怀,我们每个人看了冰客的诗集《河西村》《总有一条路通向故乡》,都深深感到,我们欠故乡一个温暖的拥抱。
生命是一个轮回,一切出发都是回归。冰客的诗歌里既充满一种漂泊者的思绪又有一种远方气象。尽管城市接纳了他,可冰客的骨子里依然还是异乡人,只有故乡,才是他心灵的港湾。如在《回乡是一种痛》中他这样写道:“在举目无亲的城市,只有回乡才会医治我心中的疼和痛”。就像在他诗中反复出现“火车”这个名词。如《火车驶过一个叫河西的村庄》《车过河西村》《下一站,河西》。他在不停的出走,又在不停的回归,他的诗歌意向构成了对那方乡土的守望。
故乡在苍茫云水间。随着经济社会转型发展,几千年的农业社会,在城镇化的浪潮席卷之下,乡村被动地在接受、适应,农耕文明迅速消解,农民外出打工、农村空心化逐步显现。面对村庄里的年轻人,如鸟一般南下北上,面对野草在风中摇曳,房屋在岁月里垮塌,亲人在一天天消失。一次次还乡的诗人,心里是酸楚的,担忧的,无助的,凄慌的。他无力的手只有拿起笔来,诉说着他内心的伤痛、失落、惆怅,表达着对生活在底层人物的关切、同情和悲悯。这不是任凭情感的泛滥,而是有他冷静客观的观察和思索。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河西村”。一切的厚道、仁义、淳朴、善良,均来自于这片土地的养育。然而,当我们温情脉脉地怀念和赞美曾经熟悉而美好的乡土时,今天的乡村已悄然发生改变,墙上那锈迹斑斑的镰刀已成为一种记忆,儿时玩耍的山岗和嬉戏的水塘被重新命名,新农村代替了老宅院……那么,我们的乡愁、我们的吟唱,我们这种文人式的抒情,对于那些渴望走出乡村,改变自己生活境遇的年轻人,对于那些渴望改变和正在努力改变乡村破败、颓废、落后的乡亲们,又不免显得苍白、无力和矫情。
时代在改变,城市、农村这种二元结构的鸿沟在一步步缩小,这是人类不断走向文明、进步,重构新的社会生态的表现。如何敏锐地洞悉和融入时代元素,如何在情感抒发、理性思辨和审美向度中,突破个人情怀的经验写作,理性地书写我们的文化乡愁,这是冰客和我们都值得思考的事情。
最后,我想用冰客的一首诗歌的题目作为结语:《我要写到春暖花开》,我相信,一个视诗歌为生命的人,高山大河也要为他让路。
责任编辑: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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