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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中学时,母亲常对我说:你爸爸恋家呀,看不到家里的炊烟就想哭。母亲的话没有什么哲理可言,但话中却蕴含着一种贴心的温暖。那阵,早已有了思想的我,自然知道母亲话中的意思,那就是身在外地工作的父亲,心自始至终地与故乡的那缕炊烟在一起纠缠。炊烟是能拴住父亲心的那条长线。如今的我,也正如当年的父亲一样,在外地工作时总是仰望着故乡的炊烟,想念着自己的老家。故乡与老家虽贫瘠粗陋,但炊烟是温暖的炊烟,带着温暖的亲情,刀刻斧凿般地侵蚀在父亲与我灵魂里,时时激发我两代人内心对家深沉的爱,这爱不弃不离,只是向着故乡的土地奔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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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真的难以预料,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离故乡近万里的地方工作和生活,而且一呆就是几十年的时间。故乡是湖南,工作生活在新疆,中间相隔的可谓是万水千山,八千里路云和月了。记得我大学毕业离开家门远赴新疆时,慈祥的母亲满脸泪痕,而我那时是一番雄心壮志、急着要去干大事业的心情,对母亲的忧郁和担心还来不及细细地品味。及至坐了七天七夜的火车,才到达目的地——吐鲁番,当我用公用电话有气无力地向母亲报平安时,母亲在电话那头早已无声地抽泣起来了,我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母亲最后在那头说:儿呀,你去的地方要坐了这么久的车,是不是到了天边边上了?“天边边”,是我们故乡农村形容最远最远的地方。我告诉母亲,这地方是很远,但还不是“天边边”,待以后安定后,一定要让母亲过来看看她心中的“天边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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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外地出差,或在外散步,从家(工作生活的家)到目的地的距离,我总喜欢用故乡熟悉的某一段路程作衡量,如在外地,想想离家有多远,就会以故乡老家为中心,到达某一地点的距离为参照,走一段就会在心里说该到达故乡的那里那里了,就会在脑海里出现一些故乡熟悉的人和事,寂寞无聊的旅程会变得温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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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幕降临,面对静谧在天空,我常常陷入深思:距离产生美,当然也会产生思念,产生对故乡的情感,哪个人没有自己的故乡呢?没有自己生命的摇篮呢?距离越远,故乡就越美,我是深信这一点的,在我的心目中,故乡就像天上的琼楼玉宇,美得令人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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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故乡这样远,所以回去的次数也比较少,争取一年回一次,有时好几年才回一次。在我的心里,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土地,远比都市的大街、公园、高楼大厦有魅力,比它们看着更亲切,更使我动情。我心灵的天平不是倾向繁华的都市,而是倾向朴实无华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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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迈的母亲终于看到了她的“天边边”,那是她怀着对儿子无尽的思念和牵挂,不顾年老体弱,不顾车旅劳顿,也是连续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来到经常出现在梦中的儿子的面前。母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这地方真远,真的是天边边。但有儿子在这里就不是天边边了,跟老家差不多。是的,有母亲和儿子的地方,哪里都是可亲可爱的家。
削草皮
寓居西北城市多年,很难看到青草漫布的田间小路了。在一次难得回故乡学习培训的机会,我踏上了归乡的旅程。我临时的住所属于城郊,一片刚开发不久的楼盘,楼外即是大片大片的菜地,每天都有当地的居民在此辛勤地劳作,精心呵护着那些生机勃勃的小精灵。
一天清晨,睡意朦胧间,我被一阵小鸟的啁啾声、人们的劳作声吵醒了,难得的都市田园时光!在无比的惬意中,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趿着拖鞋走到阳台,向外望去,呵呵,眼前的菜园一片忙碌,人们早已忙开了,有的挑水,有的施肥,有的锄草……一位在辣椒地旁劳作的老人,将锄下来的杂草收拢在一起,将其点燃了,顿时,空中升起了一股袅袅的青烟,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青草炊烟的清香,令人不禁想起那久远的童年相似的场景来了。
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之际,正是全国刚刚改革开放、农村刚刚开始分田到户的时候,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得到了空前的提高。那时我七、八岁,还小,不知道国家大事,只记得父亲在分到田地后,高兴地带着我到每一块田间地头看了一遍,兴奋地不停地重复地说要种植这样或那样的作物,给我描绘他的美好未来。我似懂非懂,见父亲高兴,我也就在田间地头疯跑了一场,大声叫喊:“我们有田了,我们有地了!”
那时种植庄稼是不用化肥的(其实就没有卖的),纯粹的农家肥。那时我家只养了两头猪,一年到头也积不了多少肥料,田地比较贫瘠。那时的人们想了很多办法积肥,如建肥池沤青草、到城市里挑大粪等,那些都是大力气活,我一个小孩家是干不了的,但我也力所能及地参与了其中一项,那就是削地皮。
秋末,小草枯黄的时候,是削地皮最好的时节。带上一把锄头,找一条小草长得比较多的小路,就可以开工了。站在小路的中间,用锄头将路两边的小草轻轻地锄起,泥土不能带得太多,也不能太少,这也是一门技术吧,我在父亲不停地教导下和自己不懈地努力实践下,在手掌不断磨起血泡后才得以掌握好的。将小草锄起之后,就要将其收拢在一起,堆积成小丘,然后生火将其点燃,慢慢焚烧。一般一堆草皮需要五、六天才能燃完,再过两、三天才能冷却,之后,就可以当草木灰加以施用了。这种草皮肥料,适合施用在旱地里,也就是说种果菜或一些甘薯之类。父亲那年表扬我说,用我锄的草皮肥料种的红薯个最大,味最甜。不知他说的是否是真的,但我是确信了的,特别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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