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绿萝

　　叶瓣上的火焰：灼烧翠绿釉色

　　盆栽里的寂寞青翠。枝条，一节又一节

　　绿色的锋刃慢慢伸向阳光。我口渴

　　需要天空的水。我用纸张的页边距

　　拒绝风声。书册里

　　没有落款时间——

　　莫迪亚诺和西晋的张华语言不同

　　一个是柔软，另一个坚硬。某人的旨意宏大

　　却没有给绿萝命名合适的花朵

　　这个地方的雪

　　北京中路上，货车载着时代的影子

　　我打电话，给远方报送封控的消息

　　一座空旷的城堡使消息具备了永久的意义

　　雪，现在还没落下。我守着一片湖泊

　　听舒伯特：一条鱼，写给现实

　　这个地方的雪：钢琴练习曲1

　　钢琴练习曲2

　　在初冬，我还是能看到叶子轻轻落下

　　一个玻璃杯里的液体，晃动狮子座的旋律

　　一朵云早已爬到天空，等雪

　　环城路

　　行人的痕迹很快就消失了

　　冬天还原了槐树的茎秆

　　车，三五辆——它们的远方

　　有可能在黄昏，抵达城郊的山巅

　　我昨天路过的京藏高速路上

　　还在奔波的人，都背着一个词：故乡

　　他们身后有滞留的影子

　　他们要抵达的城市：北方。经过环城路时

　　田野保留了葵花的主干，天空保留了云朵

　　一个人，在环城路的东面，抬起头

　　眼中烧着火焰

　　最后一天

　　病症会降低欲望。2022年最后的一天，晴

　　龙爪槐在我俯视的角度下，汲取埋藏的水

　　它没有病，只是放下叶片，把自己交给冬天

　　今天，人类还在抵抗病症，服下仅有的药丸

　　今天，很多人失语，像龙爪槐，一动不动

　　站在路边，给你轻轻说

　　今天，晴，请你尽快赶到明天

　　一块岩石

　　朋友，我们在山中曾经发光，对月小酌

　　那时，满山坡的花朵，都有梦想

　　风雕刻的顺序，都被记在山坡粗糙的脸面上

　　那时，我们看到的河流在冬天呼唤

　　给我方向

　　哦，那时的亲人们，都在山中，有圆月相伴

　　有关于傍晚绯红的梦境。现在

　　在城市的公园角落里，你安顿好自己的回声

　　你说：朋友，我们纷纷落下的梦境

　　杏花开了

　　打开自己，其实是对自己的再次发现

　　一层一层打开花瓣——直到露出真心

　　打开自己，也是和自己的战斗——

　　初春的闷雷响在天空

　　一朵杏花将要摆脱自己的北方

　　天空的云朵，一瓣一瓣地飘过

　　黄河路过城市，留下大段落的水

　　让一朵杏花刚好看见自己

　　微澜摇晃的句子使用倒影叙述

　　像文学中形容词在形容虚构的女人

　　树枝上的花朵面对另一朵花时

　　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马占祥 中国作协会员。出版诗集六部。曾获六盤山文学奖、朔方文学奖、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