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背着雨水的孩子,丢下毡帽
和附在角落里的蜘蛛出走了
我牵挂的人都紧紧地挨着我
为何我还失魂落魄
桶里的水,少了一杯
我怂恿自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
便打开井盖子
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紫色的瓢
想要舀起和我一样的东西
但它只受得住表层的水
表层的水敢于向太阳宣读内心
底层的水,有足够暗涌的情愫,阻挡了它的修行
它,不敢
也耻于吐露
所以,瓢受不住它的冷
就像它受不住紫色的炽热一般
2
傍晚,嚼着碗中的剩饭
和圈中的黑狗,一起将门前的废弃物看个遍
废弃物品和你,好像
一样深沉
一样温厚
以前的落日,红得像灯笼,高高慢慢的
挂在屋对面的梁子上
我颓废的像瘫痪后被肢解在案板上
腿上战栗的汗毛,努力地按兵不动
天,没有完全暗下来,我等待的
惊扰我的敌军
一去不复返
3
如果暮年挨近我,稻谷场上的十月太阳历崭新如初
我还似今日这般年轻可爱
我会忆起听着《少年游》,从不属于我的少年
他会和所有的少年一样,任由黄褐色的斑
盛开在松皱的皮肤上,花白的胡子整整齐齐沿着下巴铺开
可能戒烟了,酒还是抿上一口
时不时地夹起一颗炸得焦黄的花生米
再没有年轻时的乖戾,天热的时候,也像我父亲那样
把裤腿卷得老高,天近黑,晚风稍凉的时候
也会双手背在身后,弓着腰进屋
秋寒即来,也会在夜半时分
咳得高低起伏
再老一些,他也会和自己的儿女谈及身后事
再老一些,他又会像我父亲那样
在亲人的哭泣声中,用眼神,与所有人道别
4
去年的水果已经腐烂
灰飞烟灭
躲在身后的山茶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我已经没有悲痛了
也许,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我顺应了天命
相信所有人终将离去,可是爸爸
你告诉我,我没有勇气抵达的地方
是否雨水会裹着实诚
淹沒了临堤的海鸟
是否,会有那么一个人
目睹海鸟放弃扑翅,濒临死亡
会想起我来
5
我没有刻意地想要忘记多年以前的老事
更没有刻意地想要忆起那些零碎的场景
可是,胖的人瘦了
瘦的人,胖了
日子不咸不淡,平静地糙下去
我机械地重复火的本质
火却在即将熄灭的瞬间
将许多个往年的风
烧得滋滋作响
6
我常觉我培植的这个人间烟火
和培植我的人间烟火
不太一样,我培植的人间烟火,太细
太脆,我充盈的泪水,数次迂回
都不敢稍作停留
培植我的人间烟火,太粗
太柔软,我干涩的眼眶,数次想送我回大海
都因留恋人世间的争吵、烦扰、爱和嫉妒
而无果,我常在矛盾之中无所适从
只能任由飘散的松针
在我的发丝里,任意穿梭
7
你不该,截下我手中的灯笼
独自走向深秋
你也不该,掰开我握紧的拳头
掠夺我掌中的空白,只身步入只有松树
和月光笼罩的森林
你更不该,将我的小船,推翻
让我在漫无边际的星海里,流离失所
我要控诉你,我亲爱的,永不相见的陌路人
呈上我凌乱的头发
和睫毛上悬挂的,清晨的露水
我控诉你,在我的心里铸造了宫殿
却没有点上蜡烛
我控诉你,在我的心里种下梅花树
就再没有给过我冬天的雪
我控诉你赠给我朱红的窗棂,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我控诉你,杀死我放养的生灵做羹,又撕毁我呕心沥血晒干的书
我控诉你,拆我囚笼,未还我天空
8
久久不愿降临的水,屏蔽了自然的渴求
与逆行的燕子,错过光的跌落
直行成冰
在夕阳面前,青蒿也是苟延残喘的胖子
一天之中被遗忘的事,没有人去细数
我甚至忘记了还有呼吸这档子事情
而时过境迁,逆行的孩儿又成了孩儿
还有无数的事情被遗忘,我终于想起了去年的苦杏仁
如何逃脱门牙的禁锢
成为新春的逃犯
9
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枯黄的藤条鞭打着白茫茫的大江
一堵比一堵急的大雾,从我的骨缝里淌出来
我用别人丢弃的,破旧的布包
背上它们,挤上最后一班列车
我们躲在窗户下,紧紧依偎在角落里
车厢里的泡椒牛肉面
干奶片叫卖声,婴儿的哭声
甚至是干瘪的葡萄、藏在干果下的瓜子皮
意外的喷嚏,意外喷泻的音乐
挤破的青春痘,折断的一次性筷子
都让我们恐慌,我恐慌大雾
留恋这样平凡、枯燥、温暖又包裹寒冷的集体主义
丢下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抱着一江大雾
投奔另一条、被大雾锁住的大江的,我
我有桅杆,有肆意的海水
有翻滚的云
有惊恐的海鸥
严琼丽 云南省作协会员,1994年3月生于云南师宗。有作品发表于《诗刊》《扬子江》《作品》《山花》《星星》《汉诗》《散文诗》《青海湖》《中国诗歌》《圆桌诗刊》《边疆文学》《飞天》《滇池》等,入选第七届《中国诗歌》新发现夏令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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