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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之心

时间:2023/11/9 作者: 青海湖 热度: 17480
阿甲

  阿 甲 铁路职工,70后诗人。著有诗集《雪上的日子》,合著有《断念之后》《失重的思想史》。作品曾获第三届全国职工诗词创作大赛一等奖、第五届中国文联文艺批评奖三等奖、第三届青海书学理论奖、第六届青海青年文学奖等。现为中国铁路作协理事,青海省作协委员。

   劳 动

  将熄灭的灯盏从废墟中挖掘出来;

  用星光和书册缝制明天的百衲衣;

  将倒塌的词语放回到神圣的位置;

  将希望之路,琴弦一样

  重新绷在破碎的原野上。

  ——洪水再次袭来

  我们所有的努力

  只是为了

  给我们的孩子,

  寻找一块坚实的陆地。

   工作服

  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渐渐露出大地的颜色

  青铜的颜色:一种光芒隐约闪现。

  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渐渐接近于

  陈列在革命博物馆里的那一件。

  那些破洞、缺口。那些崭新的补丁

  如一枚枚勋章,耀眼,突兀

  如无辜的生命为时间列举的罪证。

  历史让荣耀留在了博物馆

  历史却将时代的重负,压向

  每一个真实、无名的血肉之躯。

  那些工作服包裹着的躯体,欢笑着,跳跃着

  忘记了裹在身上的屈辱、污垢和汗水

  忘记了洗得发白的历史透出的血丝。

  而岁月从双手间,从劳动者的内心

  悄然掠过。

  

   淘洗者

  正当我放大一张八大山人的八哥时

  响起了掌声。像稀稀落落的雪。

  这时候,如一块暗红的煤穿越冬季,

  刘庆邦走了进来,被一层灰包裹着。

  世界的图景。世界的火。世界的灰……

  一块棉纱,一遍一遍擦着煤灰,渐渐变黑;

  一块棉纱,一遍一遍淘洗出来,渐渐变白;

  像日与夜的节奏,黑发与白发的节奏。

  一支笔,在一个时代落满煤屑的乱发里醒着。

  一双手,淘洗着浸满汗渍的汉字——

  被压制住的呼喊声和泪,污水一样挤出来。

  干净,是从内心的一小片柔软开始的。

  所有温度都是因为痴情埋藏得太久。

   脸盆架

  它在黑暗中悄然耸立着。

  黑夜像河水一样漫过内心……

  它的白昼,还晒晾在三十年前的光阴里

  那张映在水中的脸,已在日影中飘远。

  此刻,那固执的圆,上方已无托举之物。

  静默中,它一次次耸立起来

  托举着巨大的虚空。

  尘埃和锈气

  一日日打磨着骨骼。

  它便一日日嶙峋起来。

  铁骨架,依然游走着最初的造型——

  火的造型:安放在大地上,氣息逼人

  铁水的热情尚留有余温。

  云的造型:萦绕在青霄里,绸缪新苗的遐思

  仿佛自千年前长乐宫檐头迢递而来。

  灵的造型:三角脚踵卷曲着,迈过玄黄

  像一只史前巨兽微微探动趾爪。

  简朴的乡村器物。如此深远——

  汇聚了冶金,力学,匠心,气血;

  汇聚了一只手的意志和一个种族

  亿万年心灵的消息。

  当灯光揭掉黑色幕布

  我的心被一个日常器物顶住。

  我必须低下身子,再低一些——

  重新打量:一个物件

  切进时光之水的力量。

   黑夜降临

  

  太阳的航线

  导火索向西方燃尽

  缓慢的爆破

  成吨的黑暗

  飞向日子灿烂的脸

  黑夜抹去界限

  我们和巨大的混沌融为一体

  为了脱开白昼游戏的掌控

  为了倾听

  为了从灰烬内部发出声音

  

   过 程

  一棵旷野上的大树,枝叶繁茂

  叶面上的光斑在风中颤动着,如浪如焰

  一个被锯走了身躯的树根,沉默着

  从泥土深处拉回正在消失的力量

  一个挖空了树根的深坑,张望着

  如一个伤口,攥紧四周的空气,寂静在上方燃烧

  一个被填平了的坑,如艰难闭上的眼睛

  松开了世界,没有松开脸上的表情

   子夜之心

  静。

  蓄得满满的。咬人的

  静。

  它吞噬大团大团的光线器物之形。

  它吞噬往昔的雨声尘埃里时间的黄金。

  它吞噬远去的热情躯干的疲惫布匹的温顺。

  它吞噬坐在沙发上的往事跌落的青春。

  它吞噬格言药片春天水泥地的疼痛。

  它吞噬玻璃窗外越来越浓密的陌生。

  它吞噬被拆除的椅子花枝泥土的哭声。

  它吞噬废墟之城荒原一样空旷的内心。

  ……之后,屏住呼吸

  一张古琴:睡在自身的忠贞里。

  黑夜广阔,不要动那安静的火。

   春天里

  辞旧迎新的日子。

  千年恍如一日。

  是日常岁序庄严的仪式:

  擦洗积垢的旧窗玻璃,直至整洁光亮;

  修剪窗台上败落的花木,畅其生机;

  手掌里,万物返回原处的位置。

  当他从人际的网罟和昼夜的聒噪里抽身而出;

  当他从节日讪笑而疲惫的脸下偷得半日空闲;

  当他郑重贴上红红的春联;

  当他返身一个人的自由和孤单;

  打开窗户——

  邀请:一个水晶的时刻。

  三五好友相聚的日子,

  渴望的清谈变为琐碎知识的纠结。

  春天在门外。一个下午过去了

  所有下午都会这样过去。

  大家局促的心被无形之物紧紧攥着

  并未像窗台上的草木一样舒展开来。

  一群皱皱巴巴的人,弄枯了

  一个清明的午后。

  面对狼藉杯盏;

  面对朋友离去后空出来的异样空间;

  面对窗外时序节律中冉冉行进的春天;

  感觉家中受邀的,不是四杯清新的茶

  而是四座疯人院。

  疯狂的世纪……

  被阻断在台阶下的人,已回不到春天

  原初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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