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 克

[航班上读唐人诗书]

倾覆并非坏事，
　　孟君多虑了。我甚至添上一句，
　　这其实正是我们盼望的春风。
　　我们，包括杨君，包括晁君和胡君，
　　包括更多的人。而探花或者
　　檀印齿痕，也正是下一步需加勤勉之处。
　　否则这人生便不完整了。
　　我不至于低级趣味，但是添上点儿
　　又有何不可呢？犹如布拉格的托马斯。
　　他是叫托马斯吧？一个医生，
　　从漂流的筐中捡拾一段奇迹的记忆，
　　或者以此法等待覆巢正可以
　　祛除无聊之疾。
　　既然闯关已不可能，而且排队
　　恰恰截止在身前的一个人。我们
　　又怎好一味顺着他们而不在暗中另铸
　　机杼呢？其中一柄可以是制造口脂，
　　可以是写写毛笔字，或者探讨一点儿枕上的
　　艺术体操或者空中滑雪技巧。真的
　　说不出什么来，因为太缺乏实践了。
　　向韩偓学习，向生活。

[雨中的霁虹桥]

雨中的霁虹桥，
　　比晴天的时候安静——
　　其实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或许因为有节奏的雨声
　　会淹没或者减弱车们的噪音。
　　每次从这里经过，
　　都会看看广场后面铁灰色的天空，
　　有时也能看见飞机尾巴
　　拖着散漫的扫帚。
　　旁边杨树已被拔走若干，
　　余下的部分并没有
　　零余者的悲欢。
　　忽然，眼前浮现出昔年的幻影——
　　和张曙光经过这里，
　　谈论文学或者电影，
　　谈论编剧与作家之间
　　并无特殊之处——
　　离现在至少十几年了，
　　复活几乎不可能。
　　我现在可以和杨树，
　　和霁虹桥谈谈历史和美术——
　　我是这么建议自己的，
　　但是它们可能觉得
　　我才是琴弦对面的小牛犊。
　　雨中的霁虹桥并没有
　　理解谁或者与谁交谈的使命，
　　它只是安静地看着一个人
　　背着书包（里面装着一本卡文纳）
　　安静地从身边经过。

[试论风俗之不可言说]

不可言说
　　并非因为忌讳与懒惰，
　　而是因为它过于不可信——
　　公鸡长了犄角，而苹果里偏偏
　　生满钻石一样的结石——
　　而且并不是啥子奇迹，只不过是
　　普普通通的小事儿。
　　对未来来说，不经过实验室检验就
　　都是胡扯。或许你们根本
　　不在意这些——你们见多了——
　　暗室设计，挑唆男主角和
　　女配角眉来眼去，再把醋和果汁调和而成
　　危险的逮捕令。而风月
　　或者风景一直被读者看好。午夜马车
　　或者唱歌的奶牛都是有嫌疑的，
　　仅仅凭着面罩与篱笆争相背会的单词
　　也能凑够半部词典。宠物猪和
　　流浪猫绝不能从胖瘦的角度甄别，
　　还是从思想从对待免费的
　　态度吧。它们有意地打翻
　　喝水的搪瓷碟子，有意地挠花
　　临时栖身的轿车车顶。一个花哨的大人物
　　因为睡衣与拖鞋的式样而遭到
　　门童的讥笑——还不如我时髦呢——
　　失踪，埋在山阴的栎树之下，
　　有伤风化的风化石完全是采石场一手
　　造成的，而我们只能吹着序曲的喇叭花，
　　心底下涌起一波又一波
　　甜蜜的波纹，从沉默
　　一直到喋喋不休。

[坏牙齿]

终于出现了一颗
　　坏牙齿就如同生活中
　　终于出现了一个怪物，
　　一个大猛兽或者一个小妖精。
　　它的容貌非常吓人，
　　所有器官不合比例，
　　垂着黏糊糊的半透明的
　　胶状液体。这让他
　　觉得恶心，但是舌头
　　却一遍一遍地吻它，
　　好像它的爱是藏也藏不住的。
　　更让他恶心的是，坏牙齿，
　　每天都在溃败，仿佛豆皮
　　掉了一个小小的茬儿，
　　又仿佛瓷器刮出了新划痕。
　　不如干脆废了它！
　　他有时真想狠下心来，
　　而隐藏在坏牙齿洞洞中的东西
　　又让他生出
　　怜悯的感情。仿佛它的舌头
　　搜寻着奸细，不再扮演一个
　　含情脉脉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