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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的语言意识与智性表达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18315
隋 伦
  本卷六位青年诗人的作品有着明显的个性,他们对外部世界的观察和内在经验的表现充满审视与思辨,在独特的经验积累的过程中试图厘清自我与生活的关系。当然,他们的创作也来源于不同的生活现场,有对生活经验与文化经验独立的姿态和表达。开放的诗歌语言意识和清醒的智性言说,激发并浸润着他们的创新性与想象力,使他们的诗歌在拥有独特的个体语言的同时,也具备了介入和表现复杂现实、拓宽写作视野与空间的能力。
  赵琳较早的诗歌多和大西北有关,独特的地域景观普遍存在于他的诗歌中,使他的诗歌在归属于大西北的精神原乡的同时,展现出朴素旷远的诗意与想象。本期所刊发的赵琳的组诗,在生活经验上有所变化,不再是对过去乡土生活的简单重构,而是建立起与当下城市生活的共生互融,有力地凸显出赵琳丰富的生活情境与精神向度。《乡村音乐会》仍然是对乡土生活经验的表现和思考,在赵琳的精神世界里,乡土生活经验与内在的感觉有着某种共通性,它们在诗中获得了一定的平衡,并具备了深沉的情感力量。在《钟楼广场》中,赵琳将乡土生活经验同城市经验相融合,重新赋予乡土生活更为开阔的想象空间,从新的感受中理解并认识旧的经验。“归乡人带回台风、数据、元宇宙……/那些涨潮的喧哗与返璞的落寞/像电影一幕幕演绎结束前/我们坐在钟楼广场不谈论熄灭的落日”,这种带有新的意象的鲜明语言,更能有效地反应当下时代生活的面貌与变化。《博物馆》则通过直接的观照,具体而深刻地表现了他对时间与命运的理解。“我留意到撒满颗粒的石壁/一根根线条勾勒着/许多人脸,他们冲破界线/追赶石头里的大象”,在语言与想象互相纠缠的描述里,尘封的历史从石壁中复活并延伸,进入到诗人感性的精神世界,赵琳正是在这感性经验与理性认知的结合与表现中,从生活现场出发,不断开拓与熔炼自己的观照视域和语言,使诗歌的表现力与生命力得到强化。
  张悦的组诗中语言与诗的意义之间形成了某种对应,她融合古典意象所创造出的新的表达形式,对现实生活的不同层面作出反映,表现出了诗歌与现实联系的深刻性,当诗歌语言的生成在继续,诗歌的意义也在不断丰富和延伸。《修复与自愈》中使用了古典与现代诗歌中不同的意象符号,它们沉淀了厚重的历史与审美意蕴,表现出较为丰富的诗性空间,“被圆月里的强磁吸入山水古意”“被骤雪里的簧片弹向史蒂文斯的二十座雪山”,张悦在虚实结合使用上极有想法,通过熟悉的经验与想象来感知抽象的观念,从而获得对客观世界独到的理解与表达。“喜忧参半,是一只斑鸠亮出珍珠/合上扇面的不确定感。/尖塘鳢埋进泥沙的白昼/能否逃过夜的砧板?”(《喜忧参半》)不同的事物在张悦笔下,巧妙地与内心感受发生联系,抽象的情感以具体的事物来表现,在隐喻中透露出深刻的意蕴和内涵,颇有一种迷幻而生动的画面感。“一支被光、影和空白/渐渐吃掉的铅笔,/仍可以选择/被什么样的手发现、把握/加入或者背离”(《此生》),沉静之物如铅笔,此时也具备了丰富的生命与哲学意蕴,与其说是铅笔在做选择,不如说是张悦借助铅笔宣示了自己的生存选择,这同样也是诗人生活经验与智识表达的体现。
  凌风的组诗里透露着沉静古典的睿智,丰富的语言素养和灵动的想象力,让他的诗歌有着历史的视野,表现出自我对外在的顿悟与通达。“野鸭像先知,走在湖面上/仿佛苏格拉底在林间沉思”(《春日》),湖面的“野鸭”如同“先知”,不由让人想起“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苏轼《惠崇春江晚景》),这一象征与“苏格拉底在林间沉思”形成阐释上的互文,彼此补充和说明,营造出一种辩证而神秘的诗意氛围。凌风用灵动的想象力穿越时间的表象去体认现实生活,但他的表达却不是简单的对历史的想象和复制,而是深入到表现自我在现实中的感受与状态中来,或者说凌风的大部分诗歌在完成后,呈现出的除了他本身的生命体验外,还有作为诗歌本身所拥有的文本的意义与价值。正如诗评家陈超在《诗艺清话》中提到的“诗歌不仅仅是传释你的情感、经验、智识,诗还有属于它本身的情感、经验、智识。”也就是说诗在形成后,便具备了它自己独特的意义和价值,应该让读者更多体会到诗的本身,而不仅仅是创造它的人。“清明过后/雨水像输不完的点滴,顺着屋檐流下来/空旷的堂屋,就像经殿/外婆独自跟死亡做着辩论”(《一个人的断代史》),“雨水”成为“点滴”,“堂屋”变成“经殿”,凌风将它们联系并置在一起,以此达到对自我情感经验的诗意传达。凌风孤独的心境与诗歌的文本情境相融合,在表现了其压抑而隐忍的忧思后,也建构了具有特殊象征意味的表述形式,更为丰富和完整地展现出“一个人的断代史”。
  在组诗里表现对故土自然的精神寄托、实现自我安置,不断探索和超越普遍性的写作经验,建立起个体与社会的共生与连结关系,是亮子正在关注与挖掘的。他认识和理解生活经验的方式更为主动,从小而具体的事物入手,对自身情感变化进行综合整理,为我们呈现了一个现实与理想交织缠绕的感性世界。“我们在秋天里走着/认识些许草木,辨别其中志趣/胸中自然有一片生长的天地”(《我们的秋天》),亮子对自然的态度是谦逊与温和的,也正是这种内在心境的自由与平和,让他的诗歌拥有了旷达深远的思想,而亮子敏感丰富的内在世界也得以完整体现。如果说面对自然,亮子坚持的是一种有别于对抗的共存关系,能够在与自然的共生中凝视共同的价值,那么,诗的内容和意味也在变得丰富与深刻,更加趋向于生命本真的意义与价值。《又一次哭了》短短几句呈现出亮子内心世界防线的逐渐瓦解,末尾想起稗草般的一生,无助的孤独感犹如秤砣,使他感到沉重的压力。但这种肉身的沉重却也是精神成长的基石,在表达亮子复杂内心世界的同时,也为亮子生存境地提供了选择的可能。栖迟泉石使人闲适,驰鹜功名让人淡薄,虽一生如稗草般渺小微弱,却也可以选择成为哪一种人,在微光中发现和捕捉生命的奇迹,或许可以成为稗草丰富的人文意义,成为亮子创作中勇毅而旷达的追求。
  “时间让一座沙岛沉阔成沃土”,时间也在这样的消逝中从虚渺走向清晰,抽象的时间被指向为“沙岛沉阔成沃土”,生命的感受力自然也就形象和具体化了,这是诗人葭苇超拔想象力与敏锐洞察力的体现。通观《沙岛》这首诗,可以看出葭苇对词语关联性的捕捉能力,纷繁意象与修辞巧妙地呈现出内在思想,贴切却也有些含混的比喻,阐述着她对爱情的感慨与思考。“我走不出的雨,你有你/澎湃的律令,踽踽,长鸣。/明天,我会以哪一种形状/醒在,你细细的水声里?”(《赤脚医生》)在这里葭苇并没有将两个人并立来看,而是运用通感把“你”想象成“雨”,走不出的“雨”成为对走不出“你”的表象,“雨”所带有的“踽踽,长鸣”,此刻也指向对“你”的感受与幻想。当事物被赋予新的经验和意义后,诗歌所表现出的思想力度也有所增强。又如《小奏鸣曲》,葭苇丰富的知识背景与现实经验,让这首诗歌在形式上富有变化,复杂的语言创造和意象组合呈现出生动的画面感,而强烈饱满的写作激情和主动性,也成为葭苇祛除现实杂质、勇面自身问题的深层因子。“无须更多静思,把你的脚/交给一程一程山。”所表现出的冷静豁达,更加凸显了葭苇对人生命运的智性理解,使我们看到了作为年轻诗人朝向未来的多种可能。傅浩在《叶芝之伟大》中对叶芝诗歌的特点理解为激情和智慧,认为两者“彼此交织,互为消长,就像他的哲学体系中的那一对螺旋锥体那样相对运动着”,这似乎也成为很多年轻诗人具备的写作特点。对外在世界保有足够的热情,对生命体验具备智性的理解,也正是葭苇组诗中创作精神自觉的体现。
  简洁明晰的文字,呈现的是诗人内心面对日常的独特经验,陈放平的组诗平静地讲述身边的人和事,从细微的生活里发现隐藏于生活背后的问题。他的诗歌像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生活画,人物与事件、感觉与经验、真实与顿悟构成了生活画的外在情境与内在情感,在启迪与感动人心的轻盈之中,释放出沉重而震颤的力量。《简约》这首诗和它的标题一样,寥寥几句微观经验的呈现,却形成了一种丰富的时空张力。在现代化城市复杂的背景下,“人力三轮”成为“古老的广告”,诗人试图构建起在关联时间里的诗歌语境,通过独特的生活观察和体悟,重新理解并赋予生活以现实的意义。“我们是两具钢铁/在多数分别的生活里/少数地团聚/我每一次/喊“爸”/都相当于表白”(《成年以后》),如果说分别所带来的感受包含着对主体更加立体化的表现,那么团聚所记录的对主体思想辩证的挖掘与描绘,则更加凸显作为主体的父子精神世界的紧张与对抗。虽然在“钢铁”的世界里,一切似乎都变得坚硬和冷漠,诗人萦绕着的记忆也不断桎梏和约束着内在的精神世界,但如“喊‘爸’”般的召唤的声音不断提示着诗人,现有的心灵所承载的特殊经验与感知,某种程度上推动和增加了诗歌作为表现亲情关系的深度和意义。
  读六位青年诗人的作品,既是读文本背后个体的知识和经验,也是读诗人们源于日常又高于日常的智慧与玄思,他们的诗歌或质朴深沉,或隐喻辩驳,或奇诡复杂,或简约细腻,都是从自身的生命体验出发,用极具特色的语言呈现自我的情感和思考,使诗歌有力地建塑起时代背景下的生活图景,向着多元与深广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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