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 山]——致桑克
是谁把润楠、水杉和塔松寄放在天台山,就不是谁
把我寄放在这片丛林。与其
穷尽一片针叶
或阔叶的秘密,不如忘词于
青翠。树液走高,
小溪走低,它们是否约定了
接头暗号?小溪比我的好奇心
更具示范性地穿过了
一堆巨石——前方就是下方,
小溪就是
小瀑布。山路活泼得如同
旋转楼梯,把我轻放在
小瀑布的水花踝骨旁边——
那飞溅出来的凉爽不可剪裁,
不可持赠,
那飞溅出来的凉爽
比没心没肺更加饱含智慧。
[去痛片]
涪江沿岸长满了再力花和海桐,它们不识我的痛苦,只管临水执行
紫色或青绿色的任务。此刻,如有
两把折叠椅,两杯单枞……
我忽然想起,很多年,都没看到过
翠鸟。如果涪江流进狭窄的童年,
就会看到翠鸟叼起小鲫鱼,长喙和
双翅在空气中刻下的弧度险胜了
我的调皮度。此刻,真有两把
折叠椅,两杯单枞……
那么,就让我与海桐试比青绿,
与再力花试比紫色
如何不给痛苦留下哪怕一个死角。
[自 传]
我想写一部自传,或者呢,半部自传。我想把自传写成一棵小叶榕,这样,
就放大了虚荣心。我想把自传写成
一条鲑鱼,这样,就放大了决心。
我想用半部自传胜任一部自传,
这样,每个字都得有两个字的容量,
每个字都憋得满脸通红。
[四望亭]
他枯坐于那个凉亭,旁边有个纽扣般的小池塘,沿岸高低,
全是竹树。他开始计算
几棵紫荆的株距,计算一棵
蓝花楹的色差,计算一丛
菖蒲的尖叶总量。天色
暗了下来。他在一阵蛙鼓中
计算小棘蛙
与黑斑蛙的比例,在一丛
突然变得更黑的高枝间计算
月亮移动的秒速。他慢慢
长出了鱼鳍,鱼尾巴,
开始计算最后一座冰山
何时消融,将在何种程度上
抬高虚无主义的海平面。
她来了。
他火速把数学流放去了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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