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豆子]
母亲一边剥豆子,一边和我聊村里的人:M 丈夫得了尿毒症,儿子前年去缅甸,至今杳无音
信
鳏居的D 叔被卷进网络诈骗
逢人就借钱,家里吃的只剩下芋头
Y 打了二十年工
没带回女人和钱,却带回来艾滋病
他八十岁的老父亲每天把饭送到破屋子里
……
母亲每说一句,就往搪瓷碗里丢一颗豆子
叮当叮当的声音,打破了村子的沉寂
一个下午
那么多的叮当声连起来,像一首哀乐
[父亲的药罐]
上天把时间捏成一粒粒药丸以二甲双胍,格列美脲,奥米拉唑等名义装进瓶子
父亲把它们摆满了桌面
每天定时定量吞进肚子
期望时间在身体里积攒得多一些
药瓶上的医嘱是:一天一粒
有时父亲疼痛得直不起腰
就偷偷地吞两粒、三粒
对于日渐衰老的父亲
这是他与上天抗争的唯一方式
[街边裁缝]
一平方米的屋檐安放了一台缝纫机,一个熨斗,一条凳子
也安放了满街的风雨
每天缝补破损,修改大小
剪裁掉生活中多余的部分
把针线走得又细又密
她一生只顾着修补
从未完成一件完整的作品
就像她自己,来城市十年
仍然只是
这个城市的一块补丁
[被白昼挑剩下的人]
早晨出门,看到小区门口摆着两筐苹果卖苹果的老人站在来往的人群中
像众多苹果里不起眼的一个
偶尔有人过来
挑走大的、光鲜的
留下小的、变形的
有的还长着斑点和虫眼——
苹果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苦难经历
当我夜晚归来,两个箩筐还在
清冷的路灯下,蹲着一个孤独的影子
仿佛,是被白昼挑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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