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间]
越来越觉得,人间就是一个戏场在哭声中赶来的人,都在粉墨登场
每个人都是一个角色
可是,场地太小了,连角落里
都挤满了人
偷情、阴谋、战争和瘟疫……它们一遍遍
篡改着人们的履历。我爱过一个女子
她用最美的哭声——一种创世的元音
倾倒了长城。但是,凡登场者
都要退场,谁也不能例外
死亡是那扇唯一的门
可有一伙人,一直赖在戏台上
他们在等着云头落地,然后,御风成仙
我还认识一个人
他原本下场了,却被退了回来
我们看不见他,但他至今
活在我们中间,有时是我们的影子
有时,是我们的替身
[空 巢]
鸟儿飞走了,悬挂在树上的鸟巢还叫鸟巢
空空荡荡的鸟巢,被北风一吹
会在枝丫间瑟瑟发抖
如果风再大些,会撕心裂肺地喊出来
我常常对这些熟悉的事物眼含热泪
譬如在豫西老家
一群群年轻人从陈吴老寨走出去
留下孤零零的村庄
和十几个颤巍巍的老人。他们被唤作
空巢老人
似乎他们的身体是空的
当他们絮絮叨叨说起以前
就像风正穿过他们的身体
他们不停地说着
似乎在替风把自己喊出来
[敲 门]
“笃笃笃……”从一棵树,到另一棵
一只啄木鸟,不停地寻找着
——似乎,那里有一扇隐秘的门
里面居住着它的同伴或亲人。我的
祖父、祖母、父亲……都在土地里
消失了,为找到它们,我绞尽了脑汁
但总是徒劳。天地是一个剧场
在秋天衰亡的事物,需要
等到春天才能复活,只是它们
有的成了化身,有的
找到了替身。那天,我看见
向日葵、玉米和高粱,并排站在田塍上
仿佛我失散多年的亲人已经归来
我知道,大地上有无数扇门
——只是你看不到。我也终将归去
在日渐衰老的时光里,找到自己
那扇虚掩的门扉,而现在
阳光浩荡,似乎
神明替我伸出了它的金手指
[父 亲]
从坟上回来,父亲被装进一个精致的相框里
渐渐退到客厅的一隅
就像一只关进笼子的鸟儿
禁了声。只有母亲
还经常念叨着父亲,一次次
向我们述说着父亲的诸般好
说着父亲离去时的不舍
这时候,父亲才有了
在笼中腾挪的空间
逢年过节,我们会把父亲
敬到客厅中央
为他送上纸钱和念想
母亲,总在一边唠叨个不停
就像那个年轻的苍老的慈祥的隐忍的父亲
还活在我们中间
原本以为是我们在爱着父亲
却不知道
母亲帮父亲把我们又爱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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