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树]
流水中的种子,随着水流,
向着非既定的方向奔去,
风托物举——这一程只有开始,不定归期。
落地时,
这独一片的金色,便成了只属于他的期许。
沙砾摩挲,风卷残棘,
喧嚣和热闹是此处最高礼遇的迎新。
那么第一步,适应环境
向下吧,无限向下——也向上,
向水源也向太阳。
扎根,
向下延结数米,根布如网,
和周围每一颗沙子打交道,
向一切机遇汲取生存空隙!
破土!
向太阳舒伸枝条,
招展温柔给夜风和月亮看,
也看夜风和月亮外的风景。
那么,成长吧!
那热烈的风暴路过,又离开。
再经过时,
他的绿意已会在风里舞蹈,风惊奇。
那么交际吧
——和沙漠里的每一个生灵。
去收集那些过路人的故事,复述给夕阳听。
那么,孤独吧,
在寂静的天地翻动叶片,
梳理根系
——从日升到日落,
边重复经历,
边重复忘记。
[未亡人]
伴生的动物,常常难以接受一方的离去,
哪怕算起来,
他们只有不到十分之一一生的相知相遇。
据说,
年轻时女人曾在葬礼上哭到意识不清。
我不相信。
她六点起床,七点出门,
上班工作,吃饭睡觉,
买菜分毛的计较,
又会在离开时捎带半斤香梨。
她在周末会睡过整个上午忘记吃饭,
下午看电视,织毛衣,
偶尔出门逛逛
——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悲意。
和所有年轻女人一样,
那时她的人生只是过了四分之一。
不是在村头村尾的闲聊里,
你绝看不出,
她是别人嘴里谁谁谁的寡妻。
可她又和所有年轻的女人不一样,
她几乎按部就班地过完了剩下的四分之三。
年老时才表现出不适应。
喃喃细语,摇摆烛灯,
我偶然撞见遗像下的女人,
仪态算不上虔诚。
她坐在矮凳上,说死者未亡,
只是那年起耳蜗里住进了一个灵魂。
那照片里,他笑着,狡黠地,
被岁月放过。
照片下,
她白着发,
没能逃脱。
[梦 游]
把躯体扔进棉花里,放灵魂夜路狂奔。
伸出触手,抓住了,
一根絮白的风
——于是,群山便扑面而来。
一头扎进去,
坠落,坠落,
倒看月光落入深潭,
深潭的月光又涌向高崖。
我潜入其中,
浸在月路里,
被月光涨满,涨成透明色。
鸟鸣时,
醉酒的女人摇摆起身,赤着脚,
用潮湿的足印,
丈量月光到月亮的距离。
路过的林间最高的那个树梢里,
藏着一个秘密。
上次来时,我把它放在那,
盖在水杉叶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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