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车的人]
每个早晨“幸福号”班车准点出发比它更早,是乘车的人
驶过城市的门楼、村庄的林盘
过客们怀揣春光,难得表达
驶往天际线:雪山下的公园。
吃过安眠药的他,终于到达
重拾香烟、鸽哨和穿越迷雾的云
梦的碎片,像紧紧跟随的瘦马
幸福的经纬,织就蜘蛛网站
有条不紊,逻辑清晰
锁住——一只老虎的框架,也令他
振旗鼓,骑虎向前
[饮 酒]
复活旧的死亡,缝合喜怒哀乐酒精,把路面步步拓宽
血脉扩张,溜出一个小我
躲在角落里取回大梦和时间
此时星球乃容器,蒸馏水升腾
加入可控的云朵,快过雷鸣与闪电
人心需要酿造。酒吐露内在的芳华
语言的楼梯扶持一把
高一脚低一脚行进
走上世间正道和舒坦
[自然醒]
我爱静寂,也爱大杂院的唠叨爱轻声诵读,也爱油盐柴米
一杯红茶,一罐鱼皮花生
隔壁的磨刀声阵阵
春光拂照,俗尘扑向四野
覆盖老街坊,油条还没起锅
泡沫泛滥,祖传的味道
把我的生活过滤
灵魂自然醒——
打转转,何处栖身?
[爱美的屋顶]
你的美,突破所有的词语霸占未来生活超验性
银色苔藓上的水珠
因仰望你而跌落
旗袍包裹墙角的桂花
暗自优雅;月光照亮爱美的屋顶
我从木梯攀缘,接近
这种美是世上的唯一
同时被唯一的人所理解
运河的流水运来评判的风:
历朝历代,佳人才子
美与是非无关,与爱形成正比
[卖 火]
上天的礼物,还未抵达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这隐蔽的能量,从另一个谱系的星球
从乌云的顶端,奔涌向前
盼望,接纳,忐忑不安
——我只做小小的生意:
卖半斤八两的火。
大面积的燃烧,交易是否守恒?
内部的问题寄付陌生
功成或毁于一旦
[谒渠县賨人谷]
我多次低头弯腰,穿过未曾认识的祖先洞穴矮小,怀揣致敬的仪式感:
“在顿首中,自尊透过自卑凸显”
水库清澈见底,鱼儿无以幸免
根深叶茂的榕树,刺破大地
也招摇苍鹰的苍天。
[银杏河湾]
飘落,也是美的。满地金黄被吝啬的阳光照耀
这是初冬人生的组成部分
我拾起几片叶子,又从手中滑掉
像昔日破族谱,自火炉里取回
扔进阶级的册页
银杏湾畔,高速公路立交桥
驶过的卡车惊飞疲倦的水鸟
也碾压了依着树叶拍照的小女生
——她们的心事和情绪——
也许不知江湖险恶,片刻的宁静
带来大过蝴蝶梦的可能性
[古者渔樵:吾丧我]
滚滚东逝水,流出一方天地谁功名千秋,谁功败垂成?
拐弯处总会拐弯,冲击时间之门
历史与故事同构,经验永远延伸
浪里行船,独钓寒江雪
——“吾丧我”也!
喜相逢,大鲤游戈
衔来命运与精神的秘密
[读赵汀阳先生]
混沌散,文明哨声吹响引来英雄精气神:竞折腰。
天地之中的一棵构树
以“旋涡模式”生长
叶片飞起来,像一封封书信
传递马失前蹄的时间;
跌入,历史故事的泥淖
千里万里奔袭的铠甲与戈矛
游戏于丰沃的旷野、经典和羽扇
汉字销魂,青铜耸立
——华夏内含天下,也令天下旋转
·创作谈·
诗魂附体
自何时起爱上诗歌?大概是高中后期吧。始于写作,则在念大学期间,至今已有四十余年矣。回首初衷,最先的创作冲动主要源自孤独感。我系那个年代极少的独生子,从小就有寂寞、冷清甚至无助之感,故对内心的思虑和挖掘似乎比同龄者多些。适逢读诗满足了思想情感的需求和宣泄,于是提起笔来,比照试作。
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写到今天,发现一个“悖论”:本想消弭孤独,反而更加孤独;越发孤独,却又不懈地与之作斗争。而诗歌,却延绵下去了!这是很有趣的个人文化“事件”。
及至后来, 特别是近些年,我对人性产生了深深的质疑,不确定性、不信任感倍增。同时,又深怀希冀,如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中所言:“还好!在这野蛮不复文明的世界里尚有一丝微弱的人性之光。”这人性之光,我用诗歌研磨燧火,或可照彻心灵、照亮“一米之内”。
为了这份摸索,我的诗歌更加关注人生、人性、人心和人的命运,力图从个人生活的立场和认知去解读人类的终极问题,打捞一代人的集体经验与记忆。这,或许就是诗歌创作实践的价值和意义。
关于终极关怀,实为人的生死关系之根本,事关存在的意义。凡与人类生长性有关的问题研讨,可视为关切关怀。人活一世,草木一生,而又不同于草木,在于人是有着高级思维和创造性的动物。此生命共同体的社会意义,乃具有无限的成长空间、全面发展和审美意向。“文学即人学”(高尔基),从哲思的高度提供了启示性的台阶。诗是文学巅峰上的明珠,长恒地辉耀世间,就像幽魂附体,引诱众生攀缘采撷……如此形成的人文路径,构筑了社会历史的重要情感存在,直击人类心灵的柔软,使生命活着具有了神圣而神秘的意义。
关怀终极永远在场,生死之问永无答案。诗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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