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宇勤

[在异乡活着]

一棵树深夜悄悄从泥土中拔出自己的脚
　　从此登高可见的家园留在纸上
　　乡村，故土，一朵向东桥或龙背岭飘去的云
　　多么好！短语代替我们还乡并定居
　　现在你在一个人的安源踟蹰抒情
　　在高楼里席地而坐幻想靠山而居
　　收拾好一路零星掉落的词语塞进行囊
　　你相信靠近天空的人，定然看得见更远处的
　　大海和阳光
　　将一天的日子掰成两半
　　小时候对钱的态度如今被移情于时间
　　半夏与黄精在新花盆里发芽生根
　　每到冬天讨论一次收成
　　没有人注意，我们用的是农耕的术语和方言

[石 头]

阳光落在山石之间，留下尖锐的影子
　　这嵯峨的丛林需要一些水流来温润
　　水流，水流从岐山出发蜿蜒于山涧
　　山涧之外，梧桐栖凤，有春风桃李
　　下自成蹊。而洪钟大吕更在潮涌之处
　　面朝大海的人也有一脉相承的理想主义
　　很遗憾我们都是硬石头
　　自己预设了崖壁在身后是背景也是退无可退
　　在疲软的夏日里随波逐流地活着
　　总要有些坚硬的事物代替骨头撑起红尘里的肉身

[塞满文字的罅隙会发光]

小城里活着
　　爱一日三餐和一小群咬裤脚的羊
　　按部就班的日子最值得尊敬
　　庸常的缝隙里塞满文字到夜晚便发光
　　缺席不至的雅集上
　　属于你的桌子保持粗粝和骨感
　　你知道贝类的包孕与珍珠的反衬
　　将给水滴石穿的成语一再加分
　　在堆积的书本背后
　　我们都有着准点而深情的牵挂

[给茹涵]

慢慢学会行走，依靠可以抓牢之物
　　九个月大，最可依靠的是自己的牙齿
　　将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付诸五颗小牙
　　期待它们能帮你在坚硬的世界咬出点滋味
　　醒来便不断发出强烈的啊唉之声
　　我也反复回应，仿佛真能听懂，含笑应答
　　事实上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
　　这世上还有人懂你，不必担心孤单
　　只是纯粹地爱着
　　为天底下一切偏执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