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龙龙

[太忠余家村]

忘忧草，烤烟，花椒树，小河淌水
　　芭蕉叶，栀子，大竹，黑山羊，斗笠
　　炖土鸡，腊肉，野菜，黄瓜，鸡蛋羹
　　自酿酒，普洱茶，熏木，蜜王浆
　　见山里人，下午绝对不能走
　　盘山路三千，多是单行道
　　我们的车先退回来，退上土坡
　　对面的人才能错过黄昏

[秋天留下性命]——纪念贞志

你不在
　　万物各成其美
　　日落前，你要顺应天意
　　带给儿子一个父亲
　　为什么那么素——似曾相识
　　巴雷特、外套、短袖
　　日落是一回事，旷野是另一回事
　　屋檐下一新一旧两个燕窝
　　它的主人姓于
　　其实姓什么不打紧
　　你要背转身，由远及近
　　瞥一眼
　　慢条斯理的孤独
　　你不在
　　自有蓬勃之晨
　　喂诗、收拾句子，饱览人情世故
　　桃花系，心木系，迎上来的果篮
　　抵住九月，喝清酒祭青春
　　你要像那个“2”模样的武者
　　在左边喊“1”
　　在右边，也喊“1”
　　安排好月光
　　你让少男少女藏身宝盒，狙击黑暗
　　其中真伪五十年后立判

[孟连梦醒]

1
　　手起刀落前，弓下身
　　刀下留人时，变作魂，短一点的，能续命
　　醒来，一片黑，还活着吗？
　　至少能摸一下梦境
　　捂着鼠标往下拖
　　夜属于温暖的传说——套上袜子，松松亮光
　　抓住影子，把它倒过来
　　倒出傲慢、妒忌、贪婪、欲望
　　收在抽屉里
　　2
　　破晓前，我学会了马语
　　悄悄伏上马背
　　不惊动旷野。矮树林拔走大黑山
　　却挡住羞愧
　　我说：空气浑浊，不如我们做朋友吧
　　不如你直立行走
　　前蹄分叉，握着木棒或鞭子
　　3
　　你每晚睡在自己盖的窝棚里
　　房子让给我，听风
　　连风过来也要喊几声：孟连，梦甜
　　工人们休息了，你也秒睡会儿
　　上下铺，上下节省
　　笔记本、口罩、护肤霜、茶都是从普洱带来的
　　耳朵贴成阿拉伯数字“3”
　　意象、韵脚，无法活成榕树的模样，它们太古老
　　枕着根，疼痛拼命生长
　　彼此像三十多年未见的同学
　　见面就漆黑一片
　　边地。冬夜，繁星偶尔挤上天
　　4
　　这里是工人苦的厂子，几台机器，铁和不锈钢卷
　　圆形水塔空腹不饿
　　黎明匍匐前进，它早年当狙击手时
　　且有赏金与叛变的大腿
　　狙击
　　偷渡的人，吸水烟的人
　　他们先投石问路
　　后来才发现很多巨石挡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