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我们耽溺于经验的水泽,每回下沉均是轻巧的
沦陷。在晦暗与澄明间,不妨
布防我们细微的裂隙——
一种隐情,随即浮现无征兆。
来,我们谈一谈彼此的
关切:死水亦有暗流,这并不
像每副身心的幽结之物
在重中缠绕。至此“世界已经
离去,我承载你。”*
世界看似轻盈,那不过是
我们意识中避重的形态……
瞧瞧这些难挨的日子,你徒有
叠跃的爱欲,而我无畏
无所谓:混淆怜念,怨晚秋。
*注: 策兰诗句。
[蓝顶美术馆]——献给马雁
在樱园游走,却不曾亲睹你生前的喻体:“这迷人之食。”
未能显现,是否意味着
彼处的痛苦没有血肉。此刻,
那些个空无的酸涩,大中亦不乏小,
像我脑海里浮泛的红宝石,
圆滚滚的,翻转于深灰色的
幕墙之上。而墙上,那被镂雕的
镀金字:唯心主义,竟借助无助的
艺术家手笔,不断迸射出
醒目的造型:橙黄的巨型灯泡、
绯红的网状装置,吞噬着我
身后这幢幽僻的、倒悬的蓝顶建筑。
可旁边不远处,有些安居者在
心领神会中,揣测某种寓意——
远离赤贫,即是“保护可能性”的
一种退路?这里的肃杀,不止
安于现状的沉郁。直到你哀戚地
写下悼亡诗,把翡翠似的孤岛
写下来,再将玩世之徒写下,主宰
才可能竭尽全能来,赋予我们
以一场恍如隔世的大合唱。如今,
与你虽远隔,但蜀地素有的
天府之誉,让我感到“这些卑微的
造物有力量”。果然,它们意欲
在思想的墓园扎根,待我
晕厥之时,冲抵那未破土的
想象,鲜活而肥美。
注:引号内均摘自马雁诗句。
[小是逃逸的甜]
不可言说,不是说我们未曾小过,抑或小是
压缩的口述史:无字据,故记述
空有褶皱,而我剥不开
鲜橙的缺口,独在一旁提炼
内在的甜——
这无用的甜,从舌苔
逃逸的甜,或可虚构一场
蜜制的婚姻。一旦苦涩
在啤酒花中漾出你,那些过剩的
情嗜便凝结成核,此中却有
蜜意流出,裹向永恒……
[弃猫补遗]
好心的姐姐,不顾一切在半路上捡了只未睁眼的
狸花猫。当时,我们不知道它的
身世、来路,及其眼部疾病的
感染源。看我远程起疑,
姐姐一面温习小时候的养猫心得,
一面问我:“你还记得那只小黄猫吗?”
我来不及回避话中锋芒,
只好语气略带遮掩答复:“记得。”
谁人会忘却皮毛里涌出的一摊血啊?
至少,心理上会时不时
受记忆色干扰,而我不曾惧怕
红与黄,即便童年未有像身边玩伴
那样历经颇多欢趣。这些欢趣
换取不了我内心戚戚然的
鸣响,我不知道声音的外形
碰到跳荡之物时会不会弯曲,就像她
带回家的是一门生命拓扑学,
让一家人得以在繁简得当的养育中,
重新感念我们来时路的生计——
在可追述的家庭阅历中,
我们遗弃了诸多物件的心理价值,
满满当当,仿佛咖啡盘里的
猫型模具,各有各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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