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深处]
在地图上检索,一个忽略不计的小点被整体搬迁的村庄,一个时有时无的肉疙瘩
肉身无碍,便不需要剜掉
在记忆中检索故乡成为一种疼痛
撵着夕阳走进平原深处的老人
皱纹里游动着鱼,鱼鳞泛白刮磨着岁月
皱纹深处的月色里有荷塘、莲蓬
空气中倒悬着连枷击打穗子的声音
此时,禾苗青青,绿浪翻滚
如同探寻者的好年华,也许在一场酒后
穗子因饱满而低垂,向大地叩首,探寻者
落寞地倒退,成为心有不甘的古人
或者羞愧,一株禾苗因土地而脱胎换骨
石磙碾压道场的声音,硬碰硬的蜕变
对着祖居角落的三口旧水缸怀古
热衷于描摹背影,水缸倒立便是悬钟
过河的人压低毡帽,终于还是离开了故乡
一畦黄豆是一副镜框,待到河山被秋风涤荡
黄豆一粒粒蹦进瓷碗,看人间高谈阔论
[鱼 眼]
鱼的眼睛在水中那么清澈我的眼睛在贩卖时拼命转动
算尽小账,只为滚滚红尘中的活路
一尾鱼,两尾鱼,三尾鱼
数不过来的时候
我总能和其中一尾鱼对视
从鱼眼中我看见自己眼中的灰
被水洗过的灰
[雪中提琴师]
拉提琴的手在雪中黢黑一枚雪花把金属般的音色带向遥远
又在提琴师的额头落下
一曲万马奔腾,卷起浪花如雪
在提琴师睁开眼睛时静止
眼角一滴浑浊的泪
仿佛一匹脱离马群的白马
雪花回旋,是久久不息的回音
提琴师捏着黢黑的手指头
仿佛捏住了一枚雪花,一匹白马
只有它们才能在风雪夜
等着他卖完艺之后陪他回家
[朗 诵]
蝉翼落在膝盖上,如胶片被穿针引线搭在膝盖上的黑丝,停滞的时光
朗诵声起。眼睁大
雷声滚到山那边,火车穿过隧道;
雨滴落于芭蕉叶,石榴花苞裂开。
眼睑松弛,仿佛蝉翼轻轻扇动
和心跳的频率如此合拍
一整个夏天,有一条河流重新漫过旷野
每个拐弯处,重现一艘小船
载满月光和酒,以及碎碎的忧伤
院落里,轻纱间隔,有人大声朗诵
埋在陶罐里的诗句,上面长满了相思豆
起身走向旷野的时候,风正吹
美人痣,诗句中控制节奏的符号
草木葱茏,拿什么袒露爱
朗诵其实是一种隐喻
希望思念不再薄如蝉翼,上面缀满
用针尖扎过的字,棋子落在棋盘外
灯花一点一点落了,净是细微的炸裂之音
[更行书·白露]
用沉默慰藉离别,恰恰会打破平衡铁轨摩擦,音律宛如离别赋
多缓慢就多焦急,反过来
一样成立,揭开杯盖抿一口
不会再有添水的动作
口含磁铁的人不停压低、抬高帽檐
无声,莲蓬籽落地;多语
葵盘抖落葵花籽
明日复明日,要多长有多长的光阴
忧伤略长一寸,企盼的高潮总差一点
月亮在水中行走
像极了蛋黄在蛋清里晃动
一池水洗一滴泪的距离,想念即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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