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舟

[一往情深]

都说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说话、情态、行为，异于没疯之前
　　以前多么安静、温顺、端庄
　　她重新开辟了自己的河道，走走停停
　　据说，她曾爱过一个男子
　　痛苦和不幸，在她幽深的眼里
　　已不为人知
　　她的亲人说，当她哭泣时
　　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清醒
　　改道后的河床，睁着空洞的眼眶
　　她的亲人，已谅解了她的疯
　　而她自己，从未宽恕自己的一往情深

[给女儿的信]

午饭后，你妈妈和妹妹
　　在两杯茶水面前，讨论窗外
　　杏树枝上的鸟，是喜鹊
　　还是鸽子（谁先看见的？）
　　全身是灰色的。黑白分明
　　像跳国标舞的男士
　　着燕尾服，飘逸的下摆
　　白色衬衣，露出袖子
　　（领结是什么颜色，随意搭）
　　又像企鹅，黑色外套，白色
　　卫衣，摇摇摆摆
　　在我们的大脑里走动
　　洗碗池里的水声在响应
　　削弱了她们的谈话声
　　它那么灰，腋窝有一点点
　　白色，当它飞的时候
　　它飞走了
　　留下颤动的花枝，白色的杏花
　　也参与了对鸟的分辨
　　而比喻真的只是二者之间的桥梁
　　不是它本身的喻体
　　妈妈和妹妹，对颜色都足够
　　敏感。而你在电话的另一端
　　也参与了分辨，只是
　　灰鸽子，喜鹊，都来过院子
　　以常客的身份，降临我们的春天

[梦 境]

多少年了，数不清的落日埋在美高山
　　空旷的美高山拥有了无数颗炽热的心
　　多少心灰意冷的人都去了山中
　　再也不愿回到人间。将自己一生的
　　漫漫长夜，都托付给流水和梦境

[细 线]

流域地图上，它只是一条细线
　　有人试图拽住线头，抽取它清亮的筋骨
　　有人牵着细线，游走在崎岖蜿蜒的河谷
　　累了，便坐在乱石间，看群山遥相呼应
　　白云向西，雨水向东
　　路过美高山的人，不要唱恓惶的山花儿
　　山花儿里，不要有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