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想

[我们去建一个家]

走出这场刺骨的雨
　　我们去建一个家
　　我们去乌云的中央
　　建一道闪电
　　去风的里面，建一颗心
　　在年轻人中间，我们
　　建车站
　　让他们轻易失散之后
　　又轻易相遇
　　去汉语的否定词里
　　我们建广场
　　在智慧的肋骨之下
　　建起搏器
　　但最紧迫的：我们要
　　建一个家
　　就像树会建一根火柴
　　在树的核心
　　我们建一个家就是给宇宙
　　建了一个理由
　　就是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给一切追赶的难题
　　在石头被推倒之前
　　用石头建一个家
　　在木头成灰烬之前
　　用木头建一个家
　　我们建一个家而不在乎家是什么
　　我们建一个家而不论这个家在哪里
　　我们只是不知疲惫地
　　建、建、建
　　好让谁也无法拆毁这个叫作
　　家的东西

[高空的夜晚]

高空的夜晚
　　除了睡眠，什么都是真的
　　除了温柔，什么都是重的
　　我的
　　左手边坐着过去的我
　　右手边坐着未来的我
　　不快乐不能将他们的安全带扣上
　　快乐也不能将我的安全带解开
　　天空不移不动
　　只有人的一生在往前飞
　　飞机的左手边是诸神的裙摆
　　右手边是我爱人的黄昏

[他向大象展示忍受的才华]

（他坐在必经之地
　　象群朝他走来）
　　别担心
　　他从小就是忍受竞赛的
　　种子选手
　　在母亲那里，他显露点头的才华
　　在父亲那里，他显露低头的才能
　　颈椎的弯曲
　　只是忍受生涯的小小热身
　　后面等着他的还有：腰椎弯曲大赛
　　膝关节弯曲大赛
　　通过改造骨头的预选赛
　　他冉冉成为一名职业选手
　　之后，他挑战更难的项目：
　　向语气弯曲
　　向眼神弯曲
　　向自己的反面奋力弯曲
　　现在，忍受大师就座于
　　自己的倒影
　　请大家安静，屏住呼吸
　　迎面走来的是一群亚洲象
　　等在原地的是一颗亚洲心
　　他的心渴望着象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