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 据]
每一场雨,都是光的舞蹈天空擦亮了一根又一根火柴
只为看清,无数种命运的交错
怎样在雨水的鞭打中,现出原形?
我本来是,青灯不归的倦客
只因贪恋用夜光杯,喝下
人间多余的雨水。我从没想到
会在春天的拐角处遇见你
命运如此恩宠,馈赠如此丰厚
一场轰轰烈烈的雨,将很快过去
但每一滴,都将在我身上闪闪烁烁
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乌云密布时,你慨叹:情愁难写
伤心难画。但雨总会过,天总会青
云破处,一弯新月仍在
那便是,我仍爱着你的最好证据
[立字为据]
右脚这页是南海,左脚这页是东海一本摊开的大书,夹页处
有我,还有崇武航标灯塔这根还算顺手的笔
撕下一角波澜当便笺,随手写到:
似水流放年,如花前尘事
这便是我,八卦阵般转不出去的故乡
可以心事浩荡,也允许只回味一桩事
可以大苍茫,也允许小美好
可以放出心中斑斓猛虎,也允许
豢养这一大群,浪花的小绵羊!
[母亲走后]
当你离开,大海立即黯淡下来浪花一片寂静。仿佛田野中
只剩下稻草人图案。我的长镰刀
已忘了与大地的低语,自以为
从悲伤中走出,但往事的鞋底还
粘着故乡的泥巴。当你离开
所有的精灵都在窃窃私语
像你农闲时,夕阳赶制着稻草人图案
我用你留下的象牙梳,把黄昏
梳成一条条金线
用飞来飞去的燕子,剪掉多余的云彩
用带有软穗的花,编织着
最甜蜜的梦。母亲,台风己改道北上
留下现实的山冈上一堆乱草
在等待着,那风吹来的你
从匍匐的田野中
抬起身来,带给我绚烂但虚弱的光!
[水关,关不住]
水关的底板上,留下昨夜窗口折射出的几缕光线
叮当的錾凿声中,还能拼凑起人像的轮廓
一束光,要多久才能
抵达水关?又要经历怎样的
内心艰难,才能长驻水关?
挑选光线的人,是我的石匠父亲
他让一些石头,脱颖而出
更多的黑暗,留给他自己
洗涤光线的母亲,遴选着种子
继续着海面种栗的梦想
她把一海的波涛,慢慢捶打成
月色迷离的摇篮曲
多年以后,我们都忘了
光线经过的脚印
但忘不了,午后阳光的墙角
有朵崴了脚的小花
突然一声惊呼——让我们
不约而同地回头,遇见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自己
[竹篮打水]
大雨滂沱。而她仍坚持着,竹篮打水
这命里缺水的女人啊
一生干旱着
却从不接受上天的恩赐
只相信着自己
积攒的一点一滴
[朱砂痣]
一颗红纽扣,守住大河的渡口,不许春光乍泄
沉默着,春天的全部想象
一枚红印章,看管着
龙蛇飞舞的青春,不让笔黑
洇出道德的纸张
一轮红月亮,向人世间
输送着鲜血
让村庄苍白的嘴唇
有了鲜花雀跃
这古老的火焰
正把一颗心投入熔炉中
炼成金丹
炼成朱砂痣
[缝 补]
人世间的事,想不明白时不妨去看星空。写满
天空的象形文字
一笔一画的微光,都
伸出小手抚慰你
人世间的情,取舍不决时
最好去听蛩鸣。来自
草间的乐队,每件乐器
都有着悲伤的故事
很容易与你胸腔,形成共鸣
可我的星空,已被涂黑
我的耳朵,灌满风声
只能选择,在这个雨夜
默数着檐前的雨滴
一针一线,慢慢缝补着我
千疮百孔的山河袈裟
[创作谈]
越来越羞于谈诗,那个夸夸其谈、恬不知耻的我已经隐身了。三十多年来,写着写着倏忽就茫然失措。就像我去年春节回乡时,在故乡的小路上走着走着,越来越不认识周遭的一切,突然就成为迷途的孩子!诗人是什么样的人?顾城说得好:诗人有一种虔诚。他希望自己变得透明、通达,好让光能清晰地通过。
让光通过!——这就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如果阻挡了光,我会侧身、蹲下,甚至趴下!因为,现实中的我还有重重顾虑,无法让自己通透起来,只能选择躺平和逃避。
顾城还说:写诗时,我觉得,我成了空空的走廊,风吹过去,在另一边,就产生了花朵和万物。
较之于生活的按部就班,诗歌自由自在得多。诗人在传达生命经验时没有共同的尺度,只忠实于自己的内心,根据个人的生命体验,表达出自己独特的感觉。
在我眼里,所有的诗人都是孩子,他们有一颗赤子之心,甚至还有一点点拽、一点点执拗。他们与周围的世界相处,在顺从的同时,总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妥协。
同样,我对于自己的诗,不满又无奈的同时也在选择突围。突围有两种方向:一种是向外发散的,侧重于方向的选择;另一种则是向内凝聚的,更专注于“微粒子”的新发现。
就目前而言,我倾向于后者,故而日益木讷,汲汲于自我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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