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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诗笺(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17941
◎莫卧儿

[渐行渐远的春天]

那只天刚亮就开始鸣叫
  并且执着于同一音高的鸟儿不见了
  无法确定飞进了深邃的蓝天
  还是消失在橙红与黛青相接的地平线上
  蜜蜂将嗡嗡作响的音箱调低音量
  在杏花桃花纷纷残褪
  青色幼小的果实
  从嫩绿叶片间探头向外张望的时候
  在案上翻阅《山家清供》的人
  从“春采笋、蕨之嫩者,以汤瀹过”
  一路行至“莲花中嫩房去穰截底,
  中外涂以蜜,渔父三鲜供之”
  大丛蔷薇已然凋谢,更多的植物疯长
  就要淹没在自身的阴影中
  她不担心屋后河水的涨势就像从不担心
  云朵飞倦后用翅膀依偎着远山的胸膛

[包 裹]

封条无效
  南方的橙香和虫鸣
  已经充满房间
  就快要撑破北方清冷的空气
  开箱,挪开满眼金黄
  大大小小的山峰裸露出来
  几包点心满足怀旧口味
  快节奏心跳的包围中
  尚未坍塌的味蕾已成捍卫的基石
  大瓶钙片用于坚固身体支架
  她停下手中动作,望向窗外
  熙来攘往的路口
  很少有人不动用心力就能认出自己
  箱底里有袋小黄姜
  母亲说得没错,家乡的姜味儿足
  此刻那陈旧而悠远的气息轻易穿过
  时间与空间之门,来到近前
  熏得她差点儿流出眼泪
  看上去能寄出的都寄出了
  不能寄的亲人们没有寄

[谍]

就像那种鸟儿
  一生只能御风飞行
  如果不慎落地,等待它的是顷刻间死亡
  他们只能永远在天空
  演绎别人的际遇
  灯影闪烁的面具舞会,黑暗巷道
  危险的汽车追逐
  每一个惊心的人生节点
  都有那些忽隐忽现的身影
  也会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吧
  比如遇见了爱情
  仿佛身体瞬间被洞穿,八面漏风
  于是冒着被飓风卷走
  被雷电摧毁成灰烬的危险
  把命运交由对方掌控
  或许有个别走运的
  等到了最后着陆
  但他们会不会在平静的日子里
  忍不住仰望海水般深邃的天空
  会不会在一个晴朗的日子突然追逐着风
  展开双翅,飞回到天上

[槐 花]

槐花白且香
  像个亲切的邻居
  以为能够轻易靠近
  但时常遇见
  都是高悬枝头
  槐花易飘落
  在风中,在雨里
  以为来得及触摸
  却已和泥土拥抱在一起
  投身生命的下次轮回
  拿它酿蜜,烹饪
  无非是为芬芳的季节
  截取了一个切面
  槐花有什么错
  无非是稍纵即逝
  无非远远看去像人间之物
  走近了却有些恍惚
  像在梦中
  又像遇见久远的回忆

[雨]

很多时候是在半夜
  踮着脚轻捷而来
  因为细小
  只有密集的声部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黑暗中,耳朵能够分辨
  来不及呼救的雨丝
  跌入水坑迅速窒息
  另一些在空中挣扎着拉长
  生命轨迹,留下隐约光线
  还有发出短暂嘶鸣的少数
  只因听见了埋伏的风声
  天亮后,盛大的寂静会很快
  掩埋一切,忘却一切
  仿佛刚刚举行过新春的葬礼

[春天的杂志]

一本杂志三月号封面
  一方幽绿的深井
  仿佛时间跌入宇宙
  无尽的回声
  一群三月里的人
  跑着跑着
  就替蜜蜂流下眼泪
  风翻动书页
  咀嚼新的,也咽下旧的
  融化不掉的冰凌扎于心底
  但不摇动白旗
  盛典就要莅临
  千年运河开始松动筋骨
  纸上的明星纷纷站立起来
  为即将拉开的大幕喝彩
  没有什么放心不下
  一切都来得及赶在错过之前发生

[不 雨]

不雨是穿蓝雨衣的季节没买到车票
  墙上的数字日历变成墨汁淌下来
  不雨是两颗柠檬背对背不语
  刚变绿的叶子拍着手迎来又送别
  不雨是听风辩论,风把答案给了尘埃
  作为唯一知情人尘埃迟迟不肯出手
  不雨是春天和夏天不想错过
  一条路越走越窄直到后来消失
  不雨是四月天有人放风筝,有人
  捡风筝。高耸的塑像
  倒塌的一瞬有泉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创作谈]

这些年我在慢慢变矮。
  这种说法是之于诗歌的。早些年的写作以抒情为主,比如看到宏大的东西,心中就莫名涌起各种情愫,然后主观地写下诗句,内容偏向虚空。近年来,我发现自己在渐渐“缩小”“变矮”,矮到能和周围的事物平起平坐,因此得以谦逊地贴近、审视它们。
  自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工业革命以来,“物”深刻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和精神。出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我,也是伴随着改革开放后,“物”在中国的蓬勃兴起而成长的。如果无视“物”的广泛存在,于我也许是一种逃避。需要说明的是,上一自然段中所说的“周围的事物”是指包含了本段提到的物质在内的自我以外的世界,更多时候指向边缘的、被无视的事物,或者不被认为有诗意的事物。我更愿意在对这些庸常(甚至庸俗)的“物”的挖掘中得以窥见神性的光辉,让诗意从庸常中升起,从而建立自身和笔下之“物”的一种新型关系。这较之以往的抒情写作显然有着不同的路径和意义。
  如果说之前的写作多数时候是将臆想加之于客体,近期的写作则是在挖掘中发现。论及动因,也许不止一种,但我认为最可信的答案应该是一个诗歌写作者追求真实的过程,也是我认为写作的最高境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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