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对话(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20479
◎东 伦

[血液科1203 病室]

七床,靠近窗户,阳光最先关照的
  一个半岁女孩的年轻母亲
  血小板偏低住院十多天的哺乳期女人
  每天必做两件事:
  ——和自己不会叫妈妈的女儿视频,傻笑
  ——背对着门口,挤出胀胸的奶水
  她认真的样子,像对待自己的病因。
  八床,三个病床中间
  最安全的居住位置,一个十三岁八年级学生
  又一次流了鼻血。
  他快速地用药棉塞进鼻孔,熟练得如同一个大夫。
  白血病。对于一个孩子,像高年级课本
  但他每天都会提醒奶奶。马上要考试了……
  九床,一个已到中年,常年奔波的外乡人
  上有老下有小的个性女子
  两次入院的溶血性贫血者
  躺在靠近门口位置,就是我的妻子。
  在十二楼的三人病房里
  血液的颜色总是比阳光先抵达我们

[花喜鹊,或灰皮杨]

先是一只:观望,机警,在灰皮杨的树杈上。
  那会儿,乡村公路返乡的人群,
  仿佛季节一次小小的泄洪,向低洼的村子分流。
  而这些惊扰,并未动摇
  又一只相同的花喜鹊,来到这里。
  猜测它们也许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或者是翻越篱墙的有情人?)
  在灰皮杨的枝丫间。两颗跳动的心。
  在伏波娃和萨特的谈话中,
  婚姻的意义:湿润。自由。具有争议。
  又能怎样?无法理解,
  但羡慕思想的共振。书读到这里,
  花喜鹊的叫声从树枝上落下。
  多天后,再次回到小村时,
  湛蓝的天空下,在灰皮杨的高枝间
  枯枝的巢房,摇摇,但没有欲坠的迹象。

[木 板]

与其说,和你的讨论
  是一场长久的说服,不如说
  听你的解释,是木板
  搭设在逻辑的桥面上
  我们先后来到这里
  停在对面的河岸。一条弯曲的河流
  被一座穹桥赞美
  顺从,绝望:在夏季长满青苔
  流水缠绕卵石,作为同行者
  短暂的相互致意,是月亮从山顶坠入河中
  欢动的河水,仿佛小小的
  伤感,漫过落月
  流动的不仅是远处
  和弯曲,还有几个越来越清晰的面孔
  从对岸上桥——
  是的,就在你把书翻到389 页
  我们的谈话才刚刚开始
  中风的外表不影响内心的思考?

[衡山那些]

——蝉鸣摇动山林。
  在一棵树和另一棵之间,
  我们惊讶如蜢虫
  飞行。荡漾。坠落。
  沿着弯曲的道路,
  我们分辨虫孔的锯末,
  和流水的倒叙。斑驳是青苔的石阶。
  有人在松涛中磨着石头。
  午夜时分,我们在院子里,
  喝酒,争论——
  想象理性的繁星。
  还有什么可以仰望?
  夜风空空地敲击山谷,
  你想到,再向上走一走,
  就是祝融峰。但词语的刀尖
  只是确认了一下黑夜。
  第二天,在回去的路上,
  远处,山峰幻化薄雾,
  我们的谈话犹如几粒蝉鸣,
  丢在了阔大的山林中。

[对 话]

生活的记事簿,不只是沉默的游动
  还会有生命的叙事
  像两个人的对话,不同的话题
  一开始就败笔。但不妨碍
  生活赋予的生活的美学
  掌握在时间的沿途
  这是角度,是审美本身的刀尖
  划开的伤口。就如诗
  被解构,推翻,重建
  美好的不一定就能完美
  唐突不一定就惊诧
  这样的进入,也许是理性的阀门
  过于晦涩。不如换个话题
  比如你在大海边散步
  海浪怂恿着海浪扑向海岸
  我们看见,整个海岸线
  扭动着世界的边
  气泡充盈着,击打着远处的岛屿
  海鸥在浪尖上呼叫
  仿佛来到的人,打湿了脚踝
  在沙滩上闪着光

[大 雁]

寒露过后,大雁,
  在天空中借着云朵飞行。
  那时,你总是仰着头,
  挥动着双臂,如同它们的一员。
  成群结队的农民工,
  在破旧的火车站,焦急地
  想象着驶来的绿皮火车,
  喷着白气,惶恐的汽笛震颤着铁轨。
  沿着温暖的路线,
  大雁排着独特的队形;
  仿佛一群离家务工的泥瓦匠,
  搅动着生活的泥潭。
  作为生存的理由,
  迁徙仿佛一片温暖的湿地,
  你们夫妻相拥,或兄弟为伴,
  捕食。亲吻。嘎嘎的笑,
  没有一丁点儿压力。此时
  中年的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笼罩着工业区。几只大雁陷入迷雾,
  你再也没有飞翔的信心。
  [创作谈]
  上班时,发现办公室外的广场上,有一个军绿色帆布搭建的舞台。一看就知道,这里又要唱大戏了。
  我是个不懂戏曲的人(也许是不懂生活),更不会有吊上一嗓子的欲望和冲动。但四十多年来,我经常能听到或是看到这些用喉咙、装束、呼喊,模拟不同人物身世的“手艺人”;那些呈现自然脉搏的方式,我称之为:声音和语言的艺术呈现,或者说,是诗歌的另一种存在途径,这也成了我们一辈子为之练习的技艺。
  舞台就在办公室楼下,连着两天,各种人物沿着花腔的隧道,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虫孔(或者是一个无辜无知的人),不断地冲击着我们只有一窗之隔的窗子,仿佛这种能量可以击碎一切。我上网,写字,翻书。我们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面对生活,我学会了接纳和微笑。就像我的祖辈曾是打铁工匠,虽然打铁的手艺到父亲这代就挂了锤、关了火。但还是能从父亲的自语中,捡到一些关于祖辈们打铁的事实。从字面来看,这种手艺活儿与诗歌关系不大,但冥冥之中又有不可切断的某种关联。
  诗歌作为语言的艺术,它存在于自然又来源自然。
  我是一个愚钝固执的人,总是把诗歌分为:诗和歌。就像一首诗完成之后,我总是试着把诗吟出歌的音节来,但每一次出唇,都会有打铁的发音。此时想起,可能是,我的生活里太缺乏铁的温度,或者是铁的质感,也可能还没有练就花腔的技艺,但我可以保持一种低飞的姿势,和时间言和。
  保持对生活、底层、事件、神性的敏感;从细微的变化中发现狗尾草举起的落日;发现溪水撞击卵石留下的足迹;用思辨、理性、饱满、矛盾、撞击等来构建语言与语言的桥梁;以在场、陌生、先锋的笔触成全语言,我想,这应该就是诗吧!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