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荷

[飞不走的白鹭]——致沃尔科特

在湖泊上面，点点帆船
　　飞翔着一只白鹭
　　那时年青，有挥霍不完的美
　　在长长的灯芯草丛里
　　安静着一只白鹭
　　它眼睛疲倦，开始冷静地追忆
　　当墓园路过春天，花朵准备凋零
　　一只完美主义的白鹭
　　驮来雪崩，它浑身的白像是留给自己的缟衣
　　谁说跟随时间的光而去的
　　只留下了虚幻之影，留下了清澈的目光
　　那里，不远处
　　分明有一个陌生的老诗人，有一座矮屋
　　有约瑟夫，有一群白鹭
　　正昂首阔步
　　那里，不过是上帝喝醉了酒
　　把人间这枚硬币，临时
　　翻了一个面

[读哈瑞·马丁松]

天空收走最后的棉朵，雨水吐出
　　黑色的籽粒。黄昏的旷野，风穿过大片橡树林
　　三月的诗歌与盛放的玫瑰
　　落入同一个镜头
　　端庄，大方。我迷上相片里的你
　　大理石般干净的脸和闭目冥思的模样
　　我也有你一样鲜红的回忆
　　是在梅边，是在柳边
　　冰雪在屋子前面的石头上融化
　　水流无声，她钟情的少年维特把烟头的星火
　　熄灭，而后消失在漫漫长街
　　她慈祥的祖父随一阵锣鼓走远
　　而后隐没在了开满鲜花的山路那边
　　良久，我合上诗集，默念你的名字
　　抬头，天空是大段的留白

[镜 子]

这脆生生的词
　　带着冰冷的反光，这易碎的物件
　　却也从未出卖过她
　　儿时，在母亲陪嫁的梳妆箱里
　　两根乌黑的小辫，一张红扑扑的脸
　　像苹果，纯朴可爱
　　少女时，怀揣的小镜子藏着秘密
　　悄悄抹点口红，抹一下眼神就发亮了
　　抹一下脸羞涩地红了
　　后来水珠滑过她的蝴蝶骨，小腹，脚趾
　　女人的身体永远是谜
　　落地镜格外诱人
　　再后来穿过广场，扭头看玻璃墙里的影子
　　长发飘飘，气宇轩昂
　　再后来在别人眼里反复辨认自己
　　万物都在生长，镜子也不例外
　　而今，边角生锈的穿衣镜
　　终于与她的身子，她的脸匹配
　　镜子里外的人，正把头顶的白发拔去
　　那么细心，又那么隆重

[深藏其中]

无患子树泛光的叶子里
　　藏着很深的金刚
　　身体的疼藏在骨缝和肌理
　　殿堂里则涌出月光密语
　　沧桑的画面仿古，秋天的风也藏得很深
　　快要无影无踪
　　记得是一阵风将我带走，一阵风又将我
　　送回原地
　　一段箫声编织乡愁
　　湖水散开的波纹里藏着祖先的身影
　　和金黄色的野花互为镜子
　　忍住心潮起伏
　　忍住那些过于美的事物
　　走在黄昏的路上，天空将一大片斑斓隐藏
　　只有记忆在说话，某种柔软
　　来自大地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