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赠予的密钥]
洗去旅途上的疲惫后,他开始坐在山门前打量
周遭围绕的事物:
连香树、蝉、冷杉和玄武岩,
石头房子、木头房子和泥巴房子,
晚钟将栅栏和画眉
接引至一幅水墨中安居……
呜呼!世界终究由物质构成。
他意识到了这一切,
但却没有勇气面对,接受。
直到风拂过斜坡上的针叶和阔叶,
他终于发现,这漏囊竟然
盛满微光、虫鸣和神秘的鸟语。
双臂平举测量门框的宽窄,
站在门口,他再度进退不得。
唉!命运赠予的密钥
即使在梦中,也不能轻易交出。
[别有牵挂]
人在山中或许不应别有牵挂。细腰蜂追逐晨曦而来,
是他山居中的第一位访客。
廊外,青藤爬满墙壁
灰松鼠的身影转瞬消失
像女儿去年冬天戴过的小围脖。
水黾逃离足踝,浅滩上
夏天荡起一圈圈甜美的吻痕。
山风比八月瓜更令人陶醉。
更远处,车轮卷起尘土
抛给后面的车轮
后面的再抛给更后面的……
诸般奇迹让他感喟:
下班高峰期置身于汹涌车流,
某个瞬间,他像骤停的岩石突然
失去了向前滚动的力
不知道命运的洪波会将他
卷向时间的哪个渡口。现在
脚步在漏斗中消失,
溪流刨蚀涌泉穴周围沙粒的神经,
让他在远古的海盆上空滑翔。
一转身,抚摸过的桥柱
已随晚潮到了五百年前,海那边。
[沉默和呐喊]
或许应该有一声呐喊,唤醒煤层和花粉中沉睡的闪电,
但他终究选择了沉默,
如一株干渴的植物临风叹息:
万物并不存在,世界
不过是绝顶上的一枚松针。
秒针一颤,三千米海拔消失。
(海水留下的悬崖之吻,
是一部肉眼无法阅读的天书。)
一只蜻蜓歇上鸭舌草时,
膜翅如叶脉摊开天空。
庙前桅杆的金属表面日光闪烁,
点燃了朝圣者的虹膜。
狮,象,鹿和孔雀随缘赋形,
召唤他加入慈悲的队列。
他在台阶上蹲下身系紧鞋带,
猛抬头满眼金星,一枚上帝粒子
正在记录他一生的轨迹。
(那些台阶是信仰的梯子
向着色界天牵引虚无的枝蔓。)
[临渊而立]
林中木屋为蜂巢捧起托盘,石英仓房储存矿穴的温度。
云在天空搬运眼泪,
像一条运河但没有起伏的河床。
只有鹰升起翼状的锚
在他头顶的废墟上磨砺,
为虚空探索一条可触摸的疆界。
把耳朵贴在三叶虫身上
他听见宇宙巨匠施予的锤击。
这与那年元旦何其相似:
亿万雪花纷纷弃他而去,
只有一朵爱慕他的少年白,
成为他衣襟上的纪念章。
舍身崖背后,她在雪地上跪下,
低声念诵古经文向山河致祭。
(脸色苍白如鸽子花,
大红描金汉服像燃烧的旗帜。)
站立一旁,他以身体为砧
替她闪烁的火焰抵挡暴怒北风。
张开双臂升起远航的桅帆,
临渊而立的人等待罡风擦亮黎明。
哦!神圣的海拔远不是
一个生活的俘虏能够抵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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